耳边的哭声震耳欲聋,班里其他孩子受到影响,一一停下手里的画笔,忍不住东张西望地朝后探出脑袋。
小金毛眯着眼睛见小朋友们都在看他,霎时哭得更加卖力了,声泪俱下,好不凄惨。
袁老师按了按额角跳动的青筋,内心极想拿抹布塞住小家伙嗷嗷不停的嘴巴。
她默了默,转头去问有点不知所措的小温墨,声线轻柔:“温墨,告诉老师,你刚才有没有说哈利……”她余光一撇身后哭声骤然停歇,转而炯炯有神凝视着自己的小金毛,咳了咳,接着说,“……长得丑啊?”
温墨还没回答,小金毛一边哽咽,一边气哼哼扬声道:“老师,我不丑!Dad said that 我可帅可帅了!”
他这话说得极为自信,袁老师无从反驳。
事实上,哈利说的完全没错,他长得确实很好看,宝石蓝的漂亮眼睛,眼窝较深,五官挺立精致,嘴唇稍薄,一头耀眼的金发更是让小哈利犹如油画里中世纪的王子,优雅高贵。
他的父亲是美国驻华大使,母亲是个意大利的美女,小家伙美意混血,长得十分精致。两岁半时随外交官父亲到中国来出任,在洛城生活了一年多,勉强能会一些简单的日常口语,却不流利,所以平时都是中英文混着讲。好在晨曦有双语教学,小朋友们也差不多可以听懂,交流没有障碍。
小金毛说的振振有词,袁老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好轻轻安抚他不稳定的情绪:“是啊,老师知道小哈利长得可好看了,也许温墨小朋友刚才说的不是这个呢,可能是你听错了也说不定,老师先问问好不好呀?”
小金毛噘着嘴想了想,然后眨了两下还挂着湿润泪珠的眼睛,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哼!那他就先不哭,听听温墨有什么解释!
袁老师搞定了最难搞的当事人,又面向静默无言的温墨,蹲下身,眼神里透露着关切:“温墨,你是个小绅士了,不该打架的,对吗?”
小温墨搅了搅小手指,认为老师说的很有道理,重重一点头。
见他没有反抗心理,袁老师舒了口气,微笑着又问:“那小温墨告诉老师,为什么要说哈利丑呢?”
温墨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老师冤枉他了,他刚才分明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激动地辩驳起来:“我没有说他丑,我说他的画丑!”
袁老师皱成川字的黛眉总算一松,搞半天是听岔了话,她还以为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呢,毕竟上学期这两个小家伙是玩得很好的。
她笑眯眯地转过头,暖声暖气地对小金毛解释:“你看,温墨小朋友说了,他没说哈利你长得丑哦。”这回该老实了吧?她暗暗想。
然而,小金毛脸色猛地一变,竟是比刚才更气愤了!他气得小脸通红,狠狠一跺脚,小拳头乱挥,眼瞧着又要跟温墨干起来。
袁老师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强烈的反应,愣了一愣,随即迅速挡住冲过来的小金毛,大声一吼:“哈利!”
小哈利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停住脚步,委屈地瞅着凶巴巴的老师。
“哈利,在意大利,老师见到的孩子都是绅士的,优雅的,冷静的,你怎么能这么冲动?”袁老师疾声厉色,目光肃然地和他对视。
小金毛被批评地低下了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喏喏地道歉:“对不起,我太生气了……”
袁老师一个深呼吸,令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安定下来,伸手把眼睛通红的小哈利揽进怀里:“老师相信,小哈利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哈利,你要记住,意大利是个浪漫而且优雅的国度,有一半意大利血统的你,也理应是个优雅的绅士,而不是莽撞的勇夫,明白么?”
袁老师等他冷静了,才试探着问:“哈利,能给老师看看你的画吗?”
哈利沉思了几秒,然后缓缓把手里攥得皱巴巴的画稿交给老师,袁老师一只手轻拍着小哈利的背,另一只手把画展开摊平,洁白的纸张边缘有一圈不规整的印记,明显是从其他本子上撕开的,她抬眸环顾最后一排的桌子,找到那本有过撕扯痕迹的本子,心下了然,却又更弄不懂了。
纸是温墨本子上的,应该是他特意给小哈利用的,怎么这会儿时间,两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呢?
她把温墨拉到自己的面前,疑惑不已地问:“温墨,为什么要说哈利的画丑呢?哈利的画也许的确不好看,但是聪明的你应该明白,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不是表面的,老师看得出来,小哈利已经很用心地在画佩奇了,这份真心是很难得的。”
小温墨被老师说的话弄得羞愧起来,他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地板上,白净的脸上升起后悔之色:“对不起,我错了……”他看着伤心抽泣的小金毛,迟疑了一下,慢慢挪到他身前,幅度小小的鞠了一躬,“对不起,哈利,你画的佩奇很好看。”
袁老师望着眼前这个沉着果断的男童,脸上虽然还是板着的,可心中却忍不住赞叹起他的理智和镇定来。
到底是有底蕴家庭培育出来的孩子,小小年纪,行为处事竟比社会上的一些大人还成熟冷静,也不知道这个的孩子以后人生可以达到多高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