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克斯最近被佩德罗督促着学意大利语,极为蹩脚,来了中国,很自觉改成了英语。纪家一大家子都是知识分子,双方交流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
院长上过大学,略微听得懂一点点,加上菲力克斯的动作,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到孩子手背上的疤痕,多少猜到了些许往事,眼眶不由一热,嗓音哽咽:“孩子,这钱我们不能收,孤儿院现在的情况已经改善了很多了。”
菲力克斯懵懂地望着纪九。
纪九蹲下身,手抚在他的头上:“菲力克斯,佩德罗大师允许你将这些钱捐出去吗?”
菲力克斯摇了摇头,小眉头皱了一下,又重重点头,着急解释道:“爸爸告诉我,我有权使用这些钱。姐姐,我想给小弟弟买奶粉,小弟弟都没喝过奶粉。”
他目光坚定。
纪九心头一软,也不忍拂了小家伙的一片心意,人之初性本善,这或许是他六年人生中献出的第一份爱心。
低眸想了想,起身对院长说:“陈院长,收了吧。”
“可是……这是不是有点多了?”
纪九笑了笑:“放心,比起这份心意,不算多。”
——
送走菲力克斯那天,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小家伙抱着纪九哭得撕心裂肺。
朝夕相处两个多月,纪九当然也舍不得他,鼻尖酸溜溜的,还是强忍着泪水安慰道:“别哭,菲力克斯,再过几个月你还可以来玩。”
温墨站在两人身边,心里也不好受。
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什么时候想来中国,给哥哥打电话,会坐飞机的对吗?”
菲力克斯吸了吸鼻子,点头。
两人帮他背好书包,然后拉着行李箱把他交给空姐。因为买的是头等舱的机票,纪九特地和航空公司提了要求,要乘务员务必照顾好菲力克斯。
公司经理当场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空姐微笑着接过箱子,牵着菲力克斯往飞机里走,纪九站在外面朝他挥了挥手,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菲力克斯走后,俞星星派发请帖,邀请纪九参加她的毕业庆功宴。
俞星星和季英贤都成功被清华录取,纪少卿在几番抗争之后,也如愿进入了国防科技大学。
总而言之,皆大欢喜。
——
开学前一晚,季英贤打来电话。
电话里,周围声音纷扰嘈杂,季英贤声音却带着一股反常的轻松之感。
“小九,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亲口和你说声谢谢。”
季英贤走出寝室,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忙忙碌碌的学生,无声笑着,心中压抑了十几年的阴霾似乎一夜之间散去。
那日,从班主任手里拿到清华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抬手一摸,脸上清凉一片。
他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他只知道,被父亲甩巴掌的时候,纵然满腔恨意,却落不下一滴眼泪。
看着季雅楠装腔作势,联合沈澜,毁坏母亲遗物时,他咬牙切齿,依旧毫无泪意。
多少次了……
没想到,对着那一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他竟躲在房间里,像个孩子似的,埋头哭了整整一晚。
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去往北京的旅途,挥别外婆的时候,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英贤啊,要记得,你如今拥有的一切,来之不易。纪家是你一辈子的贵人,所谓树大招风,他们拉你一把,得罪了不少人,往后你可绝不能忘恩负义啊。哪怕不能同等地回报他们,也要强大起来,当他们的助力,明白吗?”
其实,从纪九看到来电显示的那刻,已然对季英贤的想法心中有数。
忆起和他初见之时,纪九便一眼看出来少年过于深沉的心思。
世事磨平了年轻气盛的棱角,硬生生逼着他成熟起来。
这样的季英贤,强迫自己背负了满身重担,活得太累,累到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怅然一声长叹。
纪九反手附在眼上,往后微仰,靠着椅背闭了闭眼:“英贤哥哥,既然走远了,就都忘了吧。”
别让那些糟心事拖累你的一生。
那头有一阵漫长的沉默……
细微的呼吸声穿透听筒。
良久。
少年清朗的嗓音和着风声传来,含着盈盈笑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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