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送来的嫁妆十分丰厚,赏赐下的人也很多,妲己说府里都要放不下确实不是虚话,除去伺候的仆役,另有五百精兵,几乎是前朝和亲的标准。
姬家严格说起来并不能算是大宁的臣子,明面上称臣,但西北的税收是不上呈朝廷的,朝廷也从来没有给过一文钱军饷,四十万西北军几乎可以说是自给自足,更像是一个封地。
景元帝三十岁的人了,宫里只有他一个成年的皇子,当太子时就没什么竞争对手,成日里不是哄着昭帝吃喝玩乐,就是被人捧着顺着溜须拍马,从来都是眼高手低,姬凤不用琢磨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出于某种意义上的考虑,并没有对那些送来的人做什么,仍旧由得他们在城中自以为隐蔽地打探。
姬凤清楚的事情,妲己也清楚,只是她也没有管,仍旧每日言笑晏晏地哄着姬老夫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
半个月的时间说起来长,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华容公主拜过三次堂,姬凤也进过两次洞房,彼此对这一套流程都算熟悉,拜过天地,姬凤隔着盖头对妲己轻声道:“我去敬几杯酒就来,等着我。”
妲己的声音微低,带着一丝哼笑,“去吧,今天新婚夜,只要将军不去扒寡妇门,本宫就满意了。”
姬凤眉头重重一跳,咬牙道:“你也知道是新婚夜,就不能少惹我生气几回?”
“我说的是实话,心里话。”妲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笑意道:“将军,方才席上那个总瞧你的是谁?我隔着一层看不清楚,那夫人生得美不美?”
姬凤靠近那薄薄的红盖头一点,声音压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人家比你美得多!”
妲己柔柔地说道:“看来是没我美,那我就放心了,将军可要快着点呀。”
姬凤瞪着眼睛看着妲己袅袅婷婷被扶去洞房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冒火,而且大半的火气都奔着下路走,敬酒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过了走廊,外头的喧闹就有些远了,流云今日打扮得喜庆,和一个景元帝送来的宫人一左一右扶着妲己,前头带路的嬷嬷离她们隔了一点路,那景元帝送来的宫人就压低声音对妲己说道:“公主,婢子怎么瞧着大将军脸色不太好?他别是不高兴吧?”
妲己隔着一层盖头看不清这宫人神色,但也知道她语气殷切关心,想必面上也是一副担忧模样,她笑了笑,声音轻柔,“别管他,人一多就爱摆张臭脸,烦得很。”
这话虽然是骂姬凤的,却带着股极为亲昵的意味,那宫人就也笑了,“还是公主知道大将军的性子呢。”
流云皱着眉头看那宫人一眼,就算是景元帝送来的人,跟殿下这样说话,也太没规矩了。
妲己低声一笑,没说什么,她现在在外人看来就是个肆意的性格,太规矩刻板在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这宫人看似没规矩,却是比着华容公主的性子教的。
姬凤在将军府的住处一直是他小时候的院子,后来他在军营里住惯了,也就没人想得起来给他个地方住,也就是成婚那会儿住了一阵子正堂,连着两任妻子去世之后,他渐渐也不去了,如今正堂重新被打理出来,正是焕然一新。
姬老夫人是真想对妲己好,怕她不习惯,正堂都没安排自己的人手,把原先公主府的那些仆役一个没少全安置进正堂,进去之后打眼一看,要不是四处规格不对,还以为是进了公主府。
新房装饰一新,地面砌着的是平整的能照出人影的薄玉砖,色泽统一,整块的红玛瑙石雕的屏风隔开内外间,红木桌案四角都包着薄厚均匀的金箔,床是新打的,撑着金丝红绣的牡丹帐子,两边垂下的红绸绾出花来,入眼一片喜庆的富丽堂皇。
流云扶着自家公主去喜床上坐,忽然就有个浓眉大眼的小童掀了帐子跳下床,两颊红红地弯身行了个礼,瓮声瓮气地叫了声舅娘,抓了把床榻上撒着的莲子花生跑了,鞋都没穿。
妲己侧头瞧了瞧,不确定道:“那孩子怎么在新房里?”
“回殿下的话,那个呀,是坐床童子,都是民间的习俗,说新婚的时候男方寻亲戚家的孩子在新房床上睡一回,隔年就能抱男丁的。”流云笑着解释,末了,顿了顿,又有些不大高兴地说道:“难怪公主不清楚,不管是前朝本朝,尚了公主的驸马没有一个敢这么干的,公主生孩子是恩典,不生又怎么样?也就是姬家……”
妲己隔着盖头,语气温柔,“我倒是想生个孩子,不拘男女,总是抱着好玩。”
流云委屈地看她一眼,不吭声了,景元帝送来的宫人连忙接过话茬,“公主可别这么说,姬家这样的人家,公主不生个男丁,大将军指定要跟别人生的,更何况姬家的男儿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总是我大宁的栋梁之才。”
妲己没接话,那宫人也自觉有些尴尬了,干笑几声,不再说话。
就是几句话的工夫,姬凤推门进来,他没喝太多酒,只敬了一轮,外头的天都没完全黑下来。他今日一袭红衣烈烈,火炎炽貌,比起平时暗沉的服色要鲜亮得多,衬着那张英武俊朗的面庞也年轻了几分,景元帝送来的宫人面颊都红透了,流云连忙拽着她低头行礼。
姬凤抬手示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