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同一个个体的不同可能性。]
“……什么?”亚路嘉的脸上是空白色的迷茫, 年纪尚小的孩子无法理解同位体的概念,他勉强勾起笑容来,“我们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除去外表之外, 我和怜央无论什么地方都不一样啊……”
“而且怜央是镜子的妖怪的话,能借用我的外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拥有着漂亮的灰蓝色眼瞳的孩童紧攥着身上纯白睡衣的衣摆, 无意识间把丝质的顺滑布料扯出了一道又一道嶙峋不平的沟壑来, 就像是他此刻不平静的内心般深深割裂着。
亚路嘉没有相信津岛怜央的辩解,还在固执地相信着他只会在镜子中出现的朋友是什么由水银镜变化而来的妖灵。
而津岛怜央的神情却愈发地、愈发地爱怜了起来, 他伸出手掌落在亚路嘉的脑袋上,像是安抚般一下又一下地为他梳理着压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我是不会欺骗亚路嘉的。]
镜中的津岛怜央将亚路嘉抱得更紧了, 他的身体倾轧了过来, 看上去冰冷又凉滑的苍白脸庞紧紧地贴到了亚路嘉的脖颈旁边,蛇一般轻蹭而过。
可是在现实中, 亚路嘉只感到了一阵空虚的、若有似无的冷意,如同幻觉般在身边浮潜缠绕,只有头皮被轻轻拉扯着的触感才让他有了一点津岛怜央真真切切在他身边的实感。
[拿尼加……你是这么称呼跟你一起诞生的妹妹的吧?]
“是的。”亚路嘉不安地说道,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我那边,她的名字是绘里奈。]津岛怜央轻声说道,他的指尖缓慢地掠过了亚路嘉的耳廓,带来一阵微凉的湿意。
他接下来的话语将亚路嘉心中怀有的微弱侥幸轻而易举地击碎了。
[强求与请求的绝对规则,另类的等价交换原则……我猜,在这边应该也有很多人对亚路嘉许过愿吧。]
津岛怜央并没有说的很清楚, 只略微地提到了几个词, 但亚路嘉已经明白了。
他灰蓝色的瞳仁微微震颤着, 呼吸略有些急促了起来, 脑袋之中感到一片眩晕。
‘我也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哦, 哥哥对我很好, 会陪我玩耍,会教我说谎,会教我怎么骗过大人,怎么掩藏自己的过错……可是我太笨了,总是做不好。’
‘我很喜欢大家,可是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为什么故事的结尾要奖励给他们一次许愿机会呢?这种东西……只会引起纷争和不幸。’
……
在过去的短短几天之中他们所交谈过的无数话语从亚路嘉的脑海之中飞掠而过,像是碎片化的雪白纸片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
“我不要。”
亚路嘉低声说着,渐渐地带上了哭腔,“我不要怜央跟我是同一个人。”
他的眼眶渐渐泛起了湿红,像是湿漉漉的红花一般凝出了透明泪水,“这样的话,我不就显得很可怜吗?”
像是忽然而至的骤雨,亚路嘉伤心地哭泣着,一连串的泪珠如雨水般掉落,他抬起手,用手背不断地擦着狼狈掉落的眼泪。
津岛怜央是无法理解亚路嘉的心情的,不存在负面情绪的他甚至也缺少了一部分对他人的同理心。
他不明白亚路嘉为什么会流泪,不明白在被囚禁着的长久时间里,在被执事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的单调生活里,好不容易交到的唯一的朋友,却得知了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怎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只有自己愿意跟自己玩耍,只有自己愿意倾听自己的心声,只有自己会怜悯自己,也只有自己会爱着自己。
简直就像是在明晃晃地说着[他不值得被爱]一般残酷。
[别哭、别哭。]
穿着白衣绯袴的孩童有些茫然,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弄糟了,明明是想要安慰亚路嘉的,最后却让他哭了。
津岛怜央有些怯怯地手足无措了起来,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样木偶般僵硬的笑容,他伸出手,想要拭去亚路嘉脸上的泪水,但热烫的水珠只是穿过了他的手指,直直向下坠落着。
[即使我和亚路嘉是同一个人,即使我们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我们也在出生的时候就早早注定了不同的命运了不是吗?]
津岛怜央明知道徒劳无功,却依旧固执地重复着帮亚路嘉擦拭眼泪的动作,绞尽脑汁地搜刮着词汇,笨拙地说着可以安慰亚路嘉的话语。
但亚路嘉只是摇头哭泣着,抽着鼻头,红着眼,纤长的眼睫沾湿了黏在一起,孩子娇嫩的嘴唇被他自己死死咬着破了皮,留下一丝微不可察的鲜红血迹来,倔强又可怜。
他有些无措地收回了手,想了想,轻声唤道,[亚路嘉,你看。]
津岛怜央摸索着抚上了自己脖颈上那一圈依旧鲜红热烫的狰狞伤口,把自己的伤口扒开了,毫无保留地赤诚展露了出来。
他扬起了笑容,说道,[别害怕、别害怕,亚路嘉,你绝对不会变成我这样子的。]
津岛怜央误以为亚路嘉是觉得不同世界的同位体也会拥有相同的结局,是因为害怕他脖子上的伤口才哭泣的。
[我们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