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所处那一片的房子看起来就有年头了,楼道狭窄,楼梯很陡,灯还一层亮一层不亮的,童隽用手机的光照着,才跟原拓深一脚浅一脚地上了楼。
房子里面也很旧,但倒是收拾的十分干净,一点也不像男孩子单身住的地方。
童隽没来过,但知道东侧那个锁着门的房间应该是原拓母亲生前住的,她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被打开过,剩下的只有原拓一间卧室。
原拓还想着刚才胖大叔说的话,心里莫名发热,又感觉有点别扭,说道:“你去我房间睡吧,我睡厅里。”
童隽看他家连个沙发都没有,便道:“没必要吧,你的床也不是躺不开,一起睡吧。”
——反正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早上不到七点,他们就得出门上学。
说完这句话之后,童隽便又看到原拓的肩膀上出现了那只特效小刺猬,它呆呆地趴着,身上的刺“刷”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片刻之后,那浑身的尖刺又一点点倒了下去,重新缩成温顺无害的小球球状。
童隽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刺猬吸引了,心道你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片刻之后,他听原拓咳了一声,然后低低道:“好。”
于是两人躺到了一张床上,童隽老有一种睡着睡着觉原拓会拿刺扎他的担忧,于是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卷。
这一晚上没少折腾,他躺下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原拓却枕着手臂,半晌没有闭上眼睛。
或许疲累到了一个限度,精神反倒会异常亢奋,原拓想着李欣丽和裴洋那尴尬恼怒的表情,也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布局。
无数可以利用的人名从脑海中闪过,并为他们一一安排好能够让自己满意的下场。
李欣丽搞了这么多事出来,无非是想利用他夺取家产,又怕他真的把裴家的东西分走,但这个浅薄愚蠢的女人不会明白,原拓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裴家。
原拓的唇角勾起,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意。
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很多人,耳畔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些人影在虚空中旋转,又好像将他围在中间,推搡着,拥挤着,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或哭或笑,或哀求,或怒骂。
他能够看清楚一些面孔,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死去的,也有还在世的。
这些人影逐渐凝聚成一团黑色的雾,向他包围而来。
他们要欺骗他、吞噬他、毁灭他!
原拓冲着虚无抬起手来,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扼住,拧碎。
然而就在这时,一片莹白的雪花落了下来。
雪花在黑雾中融化了,整片雾气都咕嘟咕嘟地沸腾起来,然后刷地一声——消失不见。
原拓一个晃神,眼前仍然是黑暗的房间,窗帘外面透出一点朦胧的路灯光线,让他隐约看见头顶天花板上,有些脱落的墙皮。
耳畔有温热的气流拂过,他猛一转头,看见了童隽安静的睡脸。
说来两人的关系也不是特别熟,一开始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明各占一边,结果睡着睡着,童隽就侧过来,蹭到原拓肩膀上了。
他的呼吸很轻,侧脸安静而俊美,在黑暗中,有一种浅淡的、牛乳般的色泽。
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疏懒随意,反倒比醒着时看起来更好亲近。
鬼使神差一般,原拓伸出了手。
捻了下自己带着薄茧的粗糙手指,他没敢去触碰童隽看起来非常细腻白皙的脸颊,而是屏住呼吸,轻轻蹭了下对方的头发。
这柔软的触感让他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地爬回了人间。
世界是真实的。
根据梦境中的经历,这幻觉症是原拓在监狱里那一年得上的。
不知道是因为受的刺激过大,还是当真来自于母亲的遗传,反正他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浅度的症状便也跟了过来,有时候不得不依靠疼痛才可以缓解。
他以为与别人如此亲近地躺在一张床上,自己会更加的警惕、反感,也做好了彻夜无眠的准备。
但意外的是,听着细微的呼吸声,这一晚,竟是一夜好眠。
其实童隽睡的也没有原拓想象中那么安稳,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系统那句“解锁人物”的提示,他又一次梦到了当年家里起火的场景。
那天是他的18岁生日,也是学校的高三一模考试,父亲和哥哥都是特意推了手上的事提早回家,要亲手给他准备大餐。
孰料就是这么巧,赶上了楼下那家煤气爆炸。
童隽回去的时候,整栋公寓楼都已经被浓烟和大火吞没了。
从那以后,他每回见到火光都会觉得浑身无力,头晕欲呕。
梦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他声嘶力竭地高喊着“爸爸、哥哥”,直到被耳畔越来越大的手机铃声惊醒,童隽猛地睁开眼来,还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他怔了片刻,吁口气,扶额坐起身来,发现原拓已经不在身边躺着了,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
旁边的手机本来已经自己挂断,这时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童隽将手机摸起来,拿到眼前一看,脸色便微微的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