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 此刻时辰已至亥时初,距离方才桑窈同谢韫分别, 才将将过去一柱香。
净敛疾步走在长廊上, 清冷的月光为此朱门深院盖上层清辉,碧瓦朱檐下,他的身影格外的匆忙。
难以想象。
就在方才, 他的主子给他下了个怎样匪夷所思的命令。
去把桑窈给追回来。
从清风弄至桑府所在的街巷坐马车需要约大半个时辰,撇去方才进府的脚程,以及同谢阁老的谈话, 他如今再出府,就算命人即刻启程,追上的可能也不大。
但命令已下, 他不能不去。
为显重视,他还不能随便派个暗卫或是仆役,他得亲自去。
这一晚上简直如梦似幻,他不过是随口劝了一嘴,结果半刻钟后, 这事在他主子那似乎就已经称得上铁板钉钉了。
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他本来以为, 就算是他撞了大运,真给劝成了, 此事至少也得个半个月才能定下来。
毕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他主子怎么着也得考虑个好几天,然后再同谢夫人与谢阁老商议, 继而调查一番桑窈的背景, 如此才能真正将之提上日程。
没想到,也就几个呼吸间,此事就这样被匆匆定了下来。
这也就罢了。
定就定了, 怎么也该明日再去找桑姑娘,然后私下同其商议。可他主子偏不,他就得今天晚上跟桑窈商议完毕,最好明日就带着谢阁老前往桑府行纳采礼,然后争取一个月走完六礼流程,等到下个月的现在,桑姑娘就成了谢家新妇。
谢家的少夫人。
虽然净敛很想告诉自己,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是谢韫一贯作风,他这样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这……未免也太着急了!
他先是匆匆吩咐底下人备了马车,前往桑府。
而他又因担心与桑窈错过,自己未曾乘坐马车,而是直接牵了匹马出来,飞身跃上,一路疾驰从荡隅街跑到了桑府。
他赶到时,桑府门口正停着桑窈归来时坐的马车,而桑窈才进门。
他一路紧赶慢赶,结果就差了这一会,他停在桑府门前,同牵马小厮道:“桑姑娘可是才回来?”
小厮嗯了一声,目露警惕道:“你找我家小姐是有何事。”
净敛颔首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是谢大人派我前来,与姑娘有要事相商。”
小厮从上到下扫量了他,大概是瞧他还算正经,便道:“还请稍等片刻。”
净敛颔首,站在门边。
夜晚的风拂动他的发,于此刻,他终于冷静了些。
老天开眼。
他的梦想实现了。
一想到待会就要接少夫人回府,他就控制不住的想把脸笑烂。
过了一会,谢家方才派过来的马车也抵达桑家门口,净敛挥了挥手道:“靠在那吧,待会少夫人…桑姑娘出来都给我识趣点儿。”
不过须臾,方才那位小厮便走出门来,脸色不悦道:“我家小姐不见!让你们赶紧走!”
净敛:“……”
“你可说我是奉谁之命?”
小厮瞅一眼他,不耐烦道:“说了说了,赶紧走!要关门了。”
小厮不知道什么谢大人,只知道不管是谁的命令,大半夜的要来求见他家未出阁的小姐,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家小姐能见才怪了。
他伸手,当着净敛的面,阖上了大门。
桑窈确实不会见。
她今天晚上心情本就不太好,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战战兢兢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把马车拦下来。
原本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了,没想到都回府了,居然还有人胆敢假借谢韫的名义见她。
若不是她对谢韫有几分了解,可差点都要信了。
还好她警惕,立马叫人把人撵走了。
桑窈进了自己的小院后就啪的一下紧紧的关上了门,还特地嘱咐燃冬,日后若是出府或是什么一定要留心,千万不可同不认识的人多周旋。
她近来也不打算出府了,虽然谢韫没把话说清楚,但他让她别出府这点准是没错,那戎晏虽然是小侯爷,但也不至于厉害到能横行到她家里来。
净敛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卡在这一步。
都怪他主子,好好的嘱咐什么别出府,这下好了吧,桑姑娘不主动出来,他身为谢家长子,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求见吧。
*
翌日,清晨。
近来朝中无事,下朝也早。
桑印满面愁容的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他当初的那件事被不了了之,陆廷的事如今还在清查,尚无定论,自他复职以后,虽面上表露无虞,心中却总不免惶惶。
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被再让人拿来做把柄。
桑窈的婚事目前也无定论,桑姝也仍与子嗣,上回答应桑棘的去找谢韫,也一再拖延。
近来烦心事确实不少。
他当时不过是过个嘴瘾,可没想到这桑晏和竟还真中了探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好事怎么没落得他头上。
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