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宜嫁娶、安床、动土、交易, 大吉。
这日正是贾琏娶亲的大日子。一大早, 一等将军府中门大开, 处处红绸包裹, 阵阵鼓乐声鸣,就连大门两边的两头石狮子, 都新扎了大红绸花透着精神。大管家站在府门口, 向早来的亲朋行礼致意,就有机灵的小厮将人接到府内,按早就理好的名单分别带到位置。贾母和二房一家自然是早来之列,让人恭敬地引入内宅。
内宅里,一身喜服的贾琏恭敬地向贾赦与邢夫人行礼, 贾赦看着这个一点点成熟起来的便宜儿子,竟生出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来。或者是原主的意志,或者就是自己的感觉,谁管它,反正现在这个便宜儿子得管自己叫父亲。
邢夫人也有些感慨,说起来她也算是看着贾琏长大的,可是原来二人别说亲近,就是见面的时候都有限,贾琏那时成日跟在二房后头打转, 对她还有一种莫明的敌意, 让她从哪里生出感情来?加上原来那个媳妇, 唉, 大好的日子,想她做什么?都说新妇是个知书答理的,也不用多孝顺,只要能对巧姐儿好些,自己也不会摆什么婆婆的谱。
贾赦见邢夫人不说话,自己清咳一声对贾琏道:“如今你又娶亲了,也有了实职,做得也不错。日后这个家都是你的,你的兄弟、姐妹、闺女都要看你的。琏儿,你是大人了。”
就这一句大人,让贾琏颇为动容:他头次娶亲时,父亲只是看了看他就让他迎亲去了,并没有说什么。那时的父亲,对自己是失望的吧。如今父亲亲口承认自己是大人了,还把兄弟、姐妹、闺女都排在他后面,是不是父亲认为自己可以担起这个家了?对着这份信任,贾琏又是欢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邢夫人接着说道:“新人进门,有不熟悉你脾气秉性的地方,你要有个尽让,别早早给人脸子看。你们夫妻和睦,我和你父亲就放心了。”
听着这些在第一次成亲时并没有听过的话,贾琏更是心潮难平。其实在自己第一次娶亲时,他们也是这么盼望的吧,可是那时的自己却处处看他们不顺眼,认为他们心中只有私利,恨不得二叔二婶是自己的父母才好。可那时的二叔二婶,眼里多是珠大哥哥,哪有自己的位置?二叔二婶心中何尝没有私利?不过是比自己的父母会掩饰罢了。
不得不说,娶亲的这个早晨,让贾琏迅速地成长起来,他开始有了家族的责任感,也有了体贴父母的亲情。只见他端正地再行一礼:“父亲母亲请放心,儿子这次娶亲,一定好好和新人过日子。”不再让你们为了小辈的屋里事操心,不再让你们受一个媳妇的白眼。
巧姐儿今天起的也早,穿得一身大红衣服衬着喜气,头上梳了两个小包包头,四周围了一圈红珊瑚珠子,额间也点了大大的红点,挂了镂空的金项圈,笑眯眯地进来给祖父祖母请安。见自己父亲也在,有点好奇地打量下贾琏:“给父亲请安。父亲今天好精神。”
贾赦和邢夫人见了她,早就收起脸上的严肃,倒是贾琏让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嗯,巧姐儿今天打扮的也精神。”
巧姐儿点点头:“今天母亲来家里,要让母亲喜欢巧姐儿。”
邢夫人搂过人来笑道:“祖母的巧姐儿又漂亮又聪明又懂事,谁都喜欢。”
巧姐儿还看着贾琏:“母亲说过,要最喜欢巧姐儿的,父亲让她别忘了。”大了一岁的巧姐,已经能把自己的意思说得很清楚。
贾赦对着贾琏道:“好了,你也去吃点子东西,眼看吉时快到了该去接亲了。”
贾琏笑道:“一见了孙女,父亲就不要儿子了。”这才退出去。
吉时一到,贾琏翻身上马,身后一溜八条好汉,正是他舅舅家的八位表兄弟,此时也是人人新衣、个个骏马,引得路上行人喝一声彩,打听是谁家儿郎。本来贾母想让宝玉也去的,这本是自家兄弟的份内事,此时出头,也好让人知道两房亲近。可是与人家张家的人一比,自己就熄了这份心思——人家都是有功名、最差也是举人,宝玉却连个童生都不是。
一路鲜衣怒马,迎亲的人来到孙家门前。鼓乐罢后,就有孙家子弟出来拦门,贾琏向后退一步,张家表兄弟们上前一步,孙家的子弟对视一眼:这些人互相都熟悉,谁都知道谁的底细,这还怎么拦?本来孙家对这个武将家出身,又是蒙祖荫做官的新姑爷都有轻视之心,可见到陪他来迎亲的人后,心里都打了个突,怎么就把张家给忘了?
于是没受到什么刁难的贾琏,顺利地将新人与嫁妆一起接回将军府。孙苑的嫁妆是一百二十抬,这已经是孙家最大的能力,要不是为了不让自己闺女被贾琏前面的人比下去,孙家嫁女多是八十八抬。
贾家并不以嫁妆多少为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能够撑起后院、能与贾琏相互扶持到老的当家主母。刚与贾琏拜完天地、正在坐帐的孙苑还不知道自己展开的新婚生活如何,正在心怀忐忑。
“母亲、母亲。”蒙着盖头的孙苑听见有人在叫,觉得那声音有点熟悉,又听一个轻柔地声音道:“巧姐儿,明天才能叫母亲哦。”
再有一个有点冷的声音又道:“明天再叫不迟。”
先的那个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