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都在脚下。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见愁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只近乎着迷地看着这一切。
仿佛能明白此刻见愁的心境,扶道山人也少见地没有多话。
脚下的广阔平原,在御剑的急速之下,早已经不是长途跋涉才能跨越。
木剑无,化作一道雪蓝的毫光,自天际飞掠而去。
茫茫东海,已近在眼前。
深蓝的海水自天边而来,翻出滚滚的波涛,泛起雪白的浪花。
海岸一片平坦,只在于平原交接的地方,有一些低矮的山脉,当中最高的那一座,名为黛山,上有青峰庵,正是扶道山人要去的地方。
远远地,扶道山人就瞧见了黛山后山那一道绝壁,只控制着木剑,朝那边而去。
“落!”
手诀再掐,木剑剑尖向下。
见愁险些有站立不稳的感觉,可脚却牢牢固定在剑上,想来是有什么防护。
她心里忽然有些感动,师父嘴上嫌弃自己,御剑时却想着她。
说着,她朝前面看去。只见扶道山人搂着那只大白鹅,像是搂着亲儿子一样!
到底谁才你徒弟啊!
方才升起来的感动,霎时化为乌有。
见愁心里梗了一下,说不出的感觉……
“呼!”
落了地,扶道山人长舒了一口气。
见愁也从剑上下来,放眼朝四面打量。
东海岸的物候与她昔日所处的小山村截然不同,树木越发高大茂密,叶片油亮,脚下的山崖石质灰白,有一层碎末,像是被经年累月的风给吹成这般。
这是一道高高的绝崖,崖壁上斜着几棵没长几片叶子的老树。
阵阵的罡风从崖底吹来,刮面生疼。
扶道山人却凛然不惧,在风吹来的那一刹那,陡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见愁以为有哪里不对劲。
扶道山人摇头道:“无事,只是有人给山人送信?”
“人在哪里?”
见愁四处看了看,也没瞧见有人来。
她回过头去,只见扶道山人站在悬崖边,破衣烂衫随风飘摆。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像是感受着风的轨迹,而后微微眯眼,眉头皱起,手指在风中轻轻搅动。
接着,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食指中指一并,竟在风的轨迹之中一夹!
一道银亮的毫光被他从虚空之中夹出。
“没人,信在这里。”
银色的毫光就在扶道山人手里,见愁看着奇怪。
“这就是信?”
点了点头,扶道山人算是给了见愁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眉头皱起,只用拇指与食指指腹轻轻一碾,那一道银光就炸裂开来,散成一片银雾,漂在了空中,而后一凝,成为一行行的文字。
这是?
见愁看了过去,却发现那字迹在自己看来模模糊糊,怎么也看不清楚。
扶道山人却聚精会神地看过去。
“扶道山人敬启,昆吾山横虚拜上。”
“诚依天道之常,曾以大术测算百年,昆吾百年内有大劫将至。有一子惊才绝艳,将于六月廿二横出于世,取吾而代之,救昆吾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
“仆托昆吾而生,亦必以身献昆吾,遂于十日前西取大夏,收此子于门下。”
“此子心性绝佳,尘缘尽斩,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尽通百家。虽左手持道,然天赋卓绝,十日筑基,实乃吾生平仅见。”
“山人与吾相交多年,今有喜事,诚请山人同喜之。”
“另附,望山人早归十九洲,有大事相商。”
一字,一句。
扶道山人看完,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两排牙齿磨得山响。
“横虚老怪物!不就是刚收了个徒弟吗?什么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修行又不看脸!还左手持道,左撇子就左撇子,说那么文雅干屁!装,装,装!十日筑基有什么了不起?徒儿,徒——”
他大声喊着,看向了见愁,声音却一下卡住了。
一身素衣的见愁,身无半点修为,疑惑地看着他。
扶道山人想起信中所言的“十日筑基”,一时之间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头,险些就要吐出来。
看看人家收的徒弟,再看看自己这徒弟……
一时之间,扶道山人已是满脸的沧桑。
见愁方才听扶道山人大喊大叫,倒是听明白意思了,好像是什么人收了徒弟?
只是……
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十日筑基……
还有——
左撇子。
见愁怔怔地抬起头来:“师父,你说的这个横虚老怪物收的徒弟,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