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设问的师傅,是车间里最能八卦的,比长舌妇的舌头还长三寸,他以为一定能听到预想的美妙答案,比如楚翘水性杨花红杏出墙,顾野头顶绿光窝囊之极一类的话。
然而——
“新闻有的,顾书记我跟你讲,阳秀才前天去相亲又黄了,他第三十九次黄了,啧啧,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造业哟!”长舌师傅嘴上说着造业,脸上却幸灾乐祸的很。
顾建设脸上笑容滞了下,这不是他想听到的,阳秀才打不打光棍和他有屁的关系,他现在都还是光棍呢。
随意地附和了几句,顾建设假装漫不经心地打听:“还有什么新鲜事?”
师傅想了想,拍了下大腿,兴奋道:“有啊,我跟你讲啊,铸造车间的老张,又让老婆踢下床了,还挨了揍,走路都一瘸一拐的,造业哟!”
顾建设有些不耐烦了,老张让老婆揍的狗屁倒灶事,他一个字都不想听,这家伙蠢的很,说东说西就不说楚翘那贱人,非得让他指名道姓地问?
或许是听到了顾建设的心声,长舌师傅主动提起了楚翘,顾建设精神一振,作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连一会儿要说的话,他都已经想好了。
“顾科长老婆,就顾书记你那年轻婶婶,啧啧,不得了哦!”师傅口气极羡慕,顾建设却听岔了,以为师傅在鄙夷楚翘,更兴奋了,追问道:“我婶婶怎么了?”
心里却在呐喊,快说,说那贱人水性杨花红杏出墙,在歌舞厅上不正经的班,给顾野戴了无数顶绿帽子。
“太能干了,要说做人还是顾科长,娶了这么能干漂亮的老婆,会弹琴打鼓,还会弹小曲儿,一个小时就挣五十块,我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只一百五呢,人家还瞧不上,不干了,听说要开公司了,顾书记,你知道你婶婶开啥公司不?”
师傅期待地看着顾建设,想知道第一手答案,厂里的人都在猜测楚翘开的是啥公司,他要是知道了第一手答案,就能和其他人吹牛皮了。
顾建设脸上矜持的微笑凝滞了,眼神不敢相信,他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家伙是在羡慕顾野?
是这世道变了,还是他耳朵出茬子了?
“我婶婶一晚上挣五十块?”
“对啊,还不止,还有小费呢,听说前几天一晚上就挣了一百五。”师傅口气极酸,心里种满了柠檬,他家里的黄脸婆就只知道伸手要钱,人比人,真是要气死人啊。
顾建设心里的柠檬树也结满了柠檬,一晚上就是一百五,都顶他一个月工资了,那贱人居然挣这么多钱,便宜顾野了。
“这么多钱是在哪上班啊?”顾建设故意问。
“歌舞厅啊,彩霞歌舞厅听过没?听说是沪城最豪华的歌舞厅,门票就要五块钱呢!”师傅一脸向往,他准备这个月少抽几包烟,省出五块钱,去歌舞厅开开眼。
顾建设神情变得古怪,欲言又止地说道:“歌舞厅那种地方乱的很,工资倒是蛮高的,可这个……哎呀,我婶婶也真是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上班呢,钱再多也不能去啊,别人会怎么看啊,我得劝劝去!”
“啊哟,顾书记你思想怎么比我还古董,现在是新社会了,歌舞厅就是唱歌跳舞的地方,哪不正经了,一车间的那个母老虎,叫宣红霞的,她和好几个女人都去歌舞厅了,说那边好玩的很,除了贵,没毛病,顾书记你下次也可以去玩,那儿的老板和你叔叔是好朋友,小楚说只要报顾科长的名字,能打八折呢!”
男人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注意到顾建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问道:“顾书记,你知道你婶婶开啥公司不?要说你这婶婶真厉害,漂亮就不说了,挣钱更厉害,一个月就是一两千,难怪开得起公司,以后要挣大钱了。”
顾建设咬紧了牙,心里直骂娘,没一个字是他想听的,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怎么会是这样的风向?
以前厂里哪个女人稍微打扮得出挑些,背后都有一堆风言风语,楚翘那贱人都去歌舞厅上班了,怎么这些人还替楚翘说话?
难道世道真的变了?
“不清楚,我回头问问。”顾建设勉强笑了笑,不想再和这蠢家伙聊下去了,一定是宣传没到位,他再去找几个人加大宣传力度,就不信搞不臭楚翘。
顾建设转身要走,就听到长舌师傅大声叫道:“顾科长,问你个事儿!”
心里一震,顾建设抬脚就走,走得还很快,他不想和顾野撞上,可他才刚走几步,顾野就过来了,揽住了他的肩,一动也不能动了。
“啥事?”
顾野笑嘻嘻的,亲热地搂紧了顾建设,搭在背后的手使劲掐着,这些日子车间的风言风语他都知道,全是他这大侄子整出来的,幸好他媳妇聪明,无声无息就把风波平了,但这笔帐肯定得算。
“你家小楚说要开公司,她开啥公司?”师傅也笑嘻嘻地问,口气很随意,顾野和车间的人关系都很好,说话随便的很。
“她和朋友开着玩的,好像是珠宝公司。”顾野有意说得高大上一些,而且他也没说错,珍珠就是珠宝嘛。
已经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听了这话,登时肃然起敬。
“不得了哦,顾科长你真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