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还下着大雪,鼓楼东大街上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一边聚在一起窥望,一边悄声议论着。
远处,雪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五城兵马司派来的兵丁,一个个正兴奋地望着面前大门洞开的府邸,等待着抄家。
步军统领衙门的军卒排成两列,持枪挎刀挺立在大门两侧,正中门楣上方的门匾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挂在门洞倒厦滴水檐下那两只“杨府”红绸灯笼在雪风中摇曳。
一阵阵哭喊声从大门里传来。
哭号声夹杂着“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下官只是陪着光禄寺卿去过两次太和楼,并不知道他宴请的是满清人,下官无辜啊!大人,大人,您不能让我家破人亡啊!”的吵嚷声。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一阵吵嚷声中,一名兵部官员带领一队差役架着被扒了官服的杨姓官员走了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都兴奋地拥了过来。
突然,大街上传来了嘚嘚的马蹄声和吱呀的车轱辘声,众人注目望去。
大雪中,一群骑兵护卫着一辆豪华大马车从街头驶来。
兵部官员一眼就认出了:“是宁国公!”立刻指挥差役:“快!把挡路的人轰散了!”
众差役:“是!”冲上去驱赶围观人群。
围观百姓向四处哄散。
兵马司的兵丁们也不再盯着杨府,在大街两边站开,维持秩序。
那兵部官员并没有上前,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默默地等待车队经过。
林三一马当先,领着十名亲兵走在前面。
就在马车即将经过大门的时候,杨姓官员趁差役放松警惕,挣脱束缚,奔了过去,一边大声喊道:“宁国公,下官冤枉啊!”
“放肆!”
“大胆!”
护卫在车厢边的两名亲兵从马背上滚下来,一人将杨姓官员踹翻在地,另一人抽出腰刀紧护在车窗边。
紧接着,二十名护卫在马车后面的护卫也翻身下马,一齐拔出了腰间长刀,将马车团团护住。
林三闻声带着十名亲兵赶了过来,见状大惊,也将刀拔了出来。
大雪漫天,整条大街上一片沉寂,所有的人都惊愕在那里。
望着被两名亲兵按在地上的工部郎中杨简,那兵部官员回过神来,踉跄着奔上前,跪下了。
那些兵部的差役也连忙跪了下去。
步军衙门、兵马司的人见状,跟着跪了下去。
谁也不敢动,都在等着,等着马车里的人发话。
“怎么回事啊?”马车里传来了贾琥的声音。
兵部官员就跪在亲兵的身前,林三望向了他:“过来。”
“是。”
那兵部官员慌忙答道,爬了起来,趋步走至车窗边,说道:“回国公爷的话,下官奉令捉拿通敌叛国的工部郎中杨简。”
“我没有通敌叛国!”那边杨简大声嚷道。
“杨简?”
贾琥把手里的书往茶几上一搁,贾政从不主动跟官场上的同僚往来,而这位工部郎中杨简恰恰是个例外,差不多算是贾政官场上的朋友,经常在休沐日前往荣国府,贾琥让人查过他,是个纯粹的读书人,怎么卷到这件事里面了?
想到这里,贾琥将车窗推开一条缝,对林三说道:“让杨简过来。”
林三:“是。”朝那两名亲兵挥了下手。
那两名亲兵松开了手,杨简爬了起来,踉跄着奔到车厢边,拱手道:“国公爷,下官只是应光禄寺卿的邀请前往太和楼,实在不知他宴请的是满清人,下官冤枉啊!”
那兵部官员:“禀国公爷,杨简收了满清人的银子,两次,一共八千两。”
杨简咽了口唾沫:“那、那是润笔费”
兵部官员:“胡说!光禄寺卿都招了,说你给满清人提供黄河水系图纸。”说到这冷哼一声,“黄山谷的墨宝不过才五千两银子一副,你的字能值这么多的银子?!”
杨简的脸苍白了:“不是,不是。他是通过光禄寺卿来请我给他去世的祖父、父亲写墓志铭,
兵部官员眼一横:“你去了太和楼,收了满清鞑子的八千两银子,然后黄河就决堤改道了。伱说不是你,证据呢?!”
杨简:“我、我”
贾琥明白了,满清人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这一天,估计像杨简这样的官员会很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满清人的钱,还无法自证清白,而对方人证物证俱全。
要么光禄寺卿等人说出实情,要么皇帝下旨赦免。或许,满清人会用手中的东西跟朝廷做交易。
想到这里,贾琥把目光转向那兵部官员:“能不能先不抓?”
兵部官员吓了一跳,踌躇了半晌,答道:“名单上有他,下官也没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从大门内奔了出来,扑通跪倒在地,哭着说道:“老爷,夫人悬梁自尽了!”
犹如雷轰电掣,杨简原就十分苍白的脸这时更白了,扑通一下,瘫坐在地上,突然发疯似的笑了起来,笑声是那样的凄凉.
贾琥叹了口气,想了想,对兵部官员说道:“先不要抄家,缮国公那里我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