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任至四品明威将军这事,自然逃不过他耳朵。
刘府尹由衙差扶着走近了,对云浠深揖而下:“下官见过云将军。”
云浠一点头:“刘大人,久违了。”
刘府尹叹道:“是啊,下官记得上回下官与将军共事,正是在护送三公子殿下回京的路上,说起来,将军就是在下官的辖处找到了三公子殿下,而今辗转年余时日,没想到殿下他又……唉……”
他说着说着,语气就哽咽起来,似要说不下去,从袖囊里取出一块布帕,抖开来,开始抹眼泪,“也不知殿下他人到底在哪儿……”
云浠听他提及程昶,心中一时钝郁,可他这就落泪,未免太过假惺惺。
云浠知这刘府尹此番哭并非为了程昶。他是知道她与程昶走得近,想借着三公子之名,拉近他们的关系,之后才好行事。
是以她道:“旁的事容后再说,刘大人先把昨夜李主事自缢的详情仔细说来吧。”
刘府尹拿着手帕揩干泪,为云浠三人比了个“请”姿,引着他们一面往府衙走,一面说道:“将军说得正是。李主事是昨日傍晚时分没的,就死在他自家后院的柴房,眼下只查明了他不是自缢,系被人勒死。”
云浠问:“查了脖颈的勒痕?”
“是。”刘府尹点头,“若是自缢,勒痕只该在前颈,李主事脖子一圈都有紫痕,是以应该是被人缢亡。”
程烨问:“确定就是缢亡?有没有可能是被人下毒?”
刘府尹摇头:“不大像,李主事面部紫绀,眼球突出,舌头伸长,却有缢死之人之像,不过为防万一,下官已请仵作前来验尸身了。”
“也就是说,眼下除了知道李主事是被人害的,其他什么都没查出来?”程烨问。
刘府尹一听这话,嘴角一扁,戚戚然道:“到底是当朝大员的尸身,请仵作来验过前,总该要安抚一下家眷的。小郡王有所不知,下官自昨夜起就守在府衙内,一夜未睡,紧查细查,才查到如今这么多,下官……”他说着,就要从袖囊里取手帕。
程烨忙道:“刘大人莫要误会,我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刘府尹点了点头,将取出来的布帕又收回袖囊,续道:“再就是李主事留下的血书,除了说兵部布防图失窃有隐情,旁的什么都没详说,倒是有一个人,有点可疑。”
“谁?”
“这个人姓冯,叫冯屯,早年就是个送菜的,也就这一年吧,这人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发迹了,做什么成什么,眼下已开了间丝绸铺子。但他这人老实,给各府送菜那会儿,跟各府的管家、老爷交情都不错,与李主事也相熟。昨日他听闻李主事致仕回扬州了,还到李府来拜见过,当时李主事还好好的,结果他走后不久,李主事就缢亡了。”
“有没有可能这个冯屯就是凶手?”
“不像。”刘府尹摇头,“他没有作案动机,而且昨日他离开李府时,李主事尚在正房里,是后来去了柴房才被人杀害的。”
几人说话间,已经行到了府衙外,刘府尹道:“虽然云将军的职责是缉拿盗匪,没必要详查兵部李主事的死因,但李主事的死,毕竟与兵部布防图失窃有关,下官已命人去传了这个冯屯,他眼下人就在公堂内候着,云将军有什么疑处,可问问他,说不定能从他口中知悉一点盗匪的线索也说不定。”
云浠点点头:“有劳府尹。”遂进得公堂,在上首坐下,问堂中一个生得方脸阔鼻,体型富态的人道:“你就是冯屯?”
冯屯点点头,他不知云浠的官职,只得行礼称道:“拜见青天老爷。”
云浠问:“你昨日为何要去李主事府上?”
冯屯道:“是这样,从前草民给各府送菜那会儿,过得十分艰难,多亏李主事给小人介绍了几桩生意,小人的日子才有所好转。后来李主事去了金陵当大官,小人一直记着他的恩情,这一年小人发迹了,开了间丝绸铺子,听闻李主事致仕回了扬州,便挑了两捆最好的丝绸送去李府,是以见了李主事一面。”
他模样老实,说话也实在,让人听着信服。
从他的言语中可以辨出,他如今的家境应当十分殷实,然他只穿着一般的丝缎长衫,倒是半点不张扬。
云浠又问:“你是怎么发迹的?”
冯屯一听这话,有些为难,半晌才道:“拜了拜菩萨。”
云浠一愣:“拜了拜菩萨?”
“草民不敢欺瞒大人,当真就是拜了拜菩萨,也不知怎么,做什么成什么。”冯屯道,又补一句,“小人信佛。”
云浠点点头,随后又打听当日他在李府的见闻。
正如刘府尹所说,她不主查案,只管缉拿盗匪,见从冯屯口中问不出个什么,便令他回家了。
时已黄昏,云端霞光万丈,冯屯离开府衙后,步子愈来愈快,绕过一条巷弄,简直要跑起来。所幸他的府邸不远,很快到了府门口,举手拍开门。
来应门的是冯屯的小儿,名曰冯果,见他爹这副仓惶样,不由问:“爹,您跟京里来的大人说实话了吗?”
“没有。”冯屯摇头,“我哪敢,那么大的事,万一说了咱们遭殃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