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可能真的有辟邪除秽的功效。
从第二日的清晨醒来,小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爽,那是一直埋在心底的大石头落地再不高悬的松快。
她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来,阿娘也没有把她当妖怪,而是很轻易地就接纳甚至开解了她。
六岁的小姑娘自己从床榻上起身,趿上鞋往外走时,在院子里看到了另一重惊喜。
窗外的苹果树开花了!
白色的花瓣微微带着粉意,次第绽放于枝头,迎着晨风娇娇的晃着。
“阿娘阿娘,果树开花了!”小丫头惊喜大叫着,蹦跳着就要找母亲。
她实在过于吵闹,以至于还在厨房忙碌的人无奈地擦着手出来,被拉着袖子站在了果树前。
“嗯,开花了。”母亲笑着点头,“今年夏天会挂果,入秋大概能收个一筐吧。”
只是单纯欣喜开花的小菱浑身一振:“今年它会结果!?”
这颗树和她年纪一样大,从她三岁记事起直到现在都只是年年开花却不曾成功结果,现在阿娘说今年能收获一筐!?
“这是你阿爹从北方淘来的一棵苹果树,其实按树的习性栽在那里会更习惯些。”走到树下,阿娘轻轻拍了拍树干,语带感叹,“种下以后他也不怎么会伺候,否则最晚去年就该挂果收获的。”
小菱张大了嘴巴:“阿娘,懂的好多……”
这直接引来母亲的笑意:“放以前娘也不懂,但这一年看了很多书,自然就懂了。”
小萝莉:“……!!”她举起手,“那我也要看很多很多书!”
从南城里出现大学堂开始,知识对这座小镇便不再苛刻吝啬,至少新生代们拥有了更多认识新事物的可能性。
小菱对自身的变化没什么感觉,但在阿娘的身上是真的感受到了知识的力量,那个学堂那些书本让记忆里只会拿着针线坐在家中的母亲变得越来越……越来越……哎怎么说来的,反正是又好看又厉害。
不懂“有气质”这个形容的小萝莉很快就见自家阿娘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么阿娘的小学生,在读书前先把早餐吃了吧。”
乓啷!
茶盏被摔碎的响声在谢府的一处偏厅内响起。
谢大少满脸阴沉:“那个梅绣娘真的这么说?”
他的下首,花媒婆被惊得一颤,说话都变得结巴:“是、是的,大少爷。大少爷这可不是我添油加醋,梅氏这对母女一个比一个烈性,小的脾气暴,大的看着柔其实更狠。不识抬举不说,还放话记下这个仇,分明想报复呢!”
基于儿子的把柄,花媒婆不敢把菱丫头当时厉鬼一样的凶戾狠相放出去,但其他方面她可不打算委屈自己。
昨个儿是端午节,谢家也忙着祭祖,是以花媒婆也没办法立刻向谢大少告状,所以今天上午才登门汇报自己拉媒失败的消息,并且非常熟练地把锅全推到梅氏母女身上。
谢大少当然知道花媒婆有多舍不得他许诺的那份谢媒礼,所以也不怀疑这婆子骗他,如此当然也更加恼怒:“知道了,你下去吧。”
“哎哎。”媒婆连连应是,躬着身子提着花绿裙角迅速跑走,生怕晚一步就被男人迁怒。
“没用的东西。”谢大少看着她很快跑没影的方向一脸嫌弃,亏得这婆子当初吹得天花乱坠,结果连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都劝不赢。
以他谢家的财势背景,还有他谢家嫡长子的尊贵地位,原以为让一个丧夫妇人低头欢喜做妾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女人竟这么不识好歹,甚至还敢跟谢家叫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亏他还想着等抬了她们母女进府,看在这女人容色绝佳还有学堂老师的身份能给王宝珍那女人大大添堵的份上还想让她好好伺候几天,等玩腻了就把人送给那英国洋商好换得工厂合同,现在……
“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男人的脸色阴戾,“想当个名声清白的良家妇是吧?我偏要让你身败名裂,到时看那王氏还怎么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在学堂里当……”
“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大夫人…王东家带着好多打手闯进来了,门房根本拦不住!”小厮慌急的大叫声打断了男人的所有思绪,“她领着人直往这边冲,明显是冲着您来的,我们还是赶快避一下吧。”
“避什么?往哪儿避?”小厮通风报信的话音刚落,就被偏厅外一道凉凉的女声直接打断,“这谢府我呆了七年,他谢成屿躲去哪我都能找得到,他跑得掉么!”
小厮脸色一白,惊叫一声就本能跳到一旁,于是谢大少就看见一个身着洋服的摩登女性踩着高跟黑靴踏进了偏厅大门,然后就是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壮汉跟在她后头把门口的光给挡掉大半。
“你,你们……!”如此阵仗,谢大少也是不由后退一步,神色又惊又怒,“王氏,你这悍妇,竟敢带着打手强闯谢家,我一定要告到衙门……唔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只高跟黑靴一脚踹翻,整个人摔在被茶水打湿的地面上。
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被女人踹翻的羞恼,谢大少怒火中烧:“王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