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一直强忍着的刘志亮,眼圈一下子红了。他虽然不知道县革委会离武装部多远,可大娘要去找的人,可是革委会副主任,那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一般人连县革委会的门都进不去。
人家肯不肯见大娘都不一定呢,大娘为了他却还要跑一趟,不定得给人说多少好话,赔多少笑脸呢,对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吧。
刘志亮能想到的事儿,招兵的同志自然也想到了,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冲夏菊花笑了一下:“可以,我在这里等着你。”
夏菊花几步跑到自行车前,打开车锁就骑了上去,由于上车上的太急,车子很是歪扭了两下才稳当下来,看的招兵同志一脸好奇的问刘志亮:
“你不是说你爹娘是因为诬陷你大娘,才被红小队抓进学习班的吗?你心里不恨她,她也没因为你是诬陷她的人的儿子,难为过你?”
刘志亮刚才装做看夏菊花,已经悄悄把眼角的泪花抹去了,现在眼圈红红的对招兵同志说:“我不恨大娘。我们平安庄大队人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人人都说是大娘带的好。这么好的人,我爹娘诬陷大娘是他们自己不对。我大娘也没难为过我,虽然我爹娘诬陷过大娘,可大娘对我跟亲儿子似的。”
招兵同志听了,认真的看了刘志亮一眼,发现他目光清正,语气真诚,显然是发自内心说出这番话的,不由心里暗暗点头,还真是一个是非分明的孩子,难怪他大娘为他的前途这么上心。
“部队可不是天天光吃白面馒头干呆着,天天训练苦着呢,说不定啥时候还得上战场,上了战场,那可是要见血的。”招兵同志貌似在劝刘志亮:“你这么小,怕是受不了那份苦。”
虽然夏菊花刚骑自行车离开,可刘志亮的眼睛一直盯着武装部的大门口,听到招兵同志说部队苦,他才回过头来,理所当然的说:“我知道部队苦呀,可不苦哪能练出好本事,到了战场上咋杀小鬼子?”
招兵的同志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咱们现在不杀小鬼子了。”
“可还有老毛子呢,还有美帝呢。”刘志亮终于转过身来,认真的跟招兵同志说:“咱们得反帝反修,战士就得有本事。”
好吧,看来平安庄大队的思想宣传还是挺到位的,这么小年纪的孩子,都知道敌人是谁。招兵同志心里有了主意,就让刘志亮自己在这儿等着夏菊花,他要进屋接着考察别人。
刘志亮一下子急了:“领导同志,你再等等吧,我大娘说话最算数了,她说二十分钟回来,一定能回来。”你要是走了,一会儿大娘回来找谁去?
招兵同志没忍住,拍了刘志亮的头一下说:“我在哪个屋你不是知道嘛,等一会你大娘回来了,你自己带着她去找我就行了。”
刘志亮这才眼巴巴的看着人进了武装部,自己又转过头来盯着大门口。左等,夏菊花没回来,右等,门口没有人走动的身影,刘志亮的耐心都快耗光了,要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他不知道县革委会在哪,都要自己跑出去找夏菊花了。
“志亮,大娘呢?”刘志/军体检完了,就见刘志亮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两眼无神的不知道往大门口看啥呢,带他们一起来体检的大娘,却不见影子,当然要问一声。
一看到刘志/军,刘志亮觉得跟看到主心骨差不多:“志/军哥,大娘说她去找县革委会副主任问我爹娘在哪儿,可她走了老半天,现在还没回来。”
刘志/军听了一愣,一问才知道夏菊花为啥去找县革委会副主任打听刘四壮两口子。他心里的想法跟刘志亮刚才的差不多,不过还是安慰他:“别急,大娘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
的确,不轻易服输的夏菊花,每说出一句话都是思考过的,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宁可不说。今天也是一样,她不是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回来的,身后还跟着刘志亮两年多没见的刘四壮和孙桂芝。
如果他们不是跟在夏菊花身后来的,刘志亮几乎要认不出这两人是自己的爹娘了:现在平安庄的社员分红多了,也有心情和能力收拾一下自己,不说人人衣裳不打补丁吧,可那补丁衣裳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眼前的刘四壮和孙桂芝还穿着他们被抓进学习班时的那身衣裳,上头的补丁都不知道打了几层,许是破罐子破摔,也可能是真没有时间,衣裳上的灰土、斑点让人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还有脸,虽然才刚入冬,可两人的脸上已经有了冻疮,红一块黑一块的看着很吓人。最主要的是两个人根本不敢跟人对视,哪怕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一听有人大声说话,身子就不自主的打个哆嗦。
这让本来对他们心怀怨气的刘志亮,忍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爹,娘,你们咋……”变成这样了?
孙桂芝终于见到了儿子,眼泪也掉的啪哒啪哒的,却不敢跟原来在平安庄时候一样,遇事扯着嗓子嚎,上前想拉儿子,看看自己粗黑得的手,用力在衣裳上擦了两下,还是没好意思拉。
夏菊花觉得现在不是他们叙旧的时候,刚才她已经找了一圈,没看到招兵同志,当然要问刘志亮:“那位同志呢,他咋走了?我刚才特意看了钟,应该还不到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