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苇杆来,安宝玲也跟着犯愁:“可你能跑的地方都跑遍了,连以前嫌短嫌细的苇杆都买回来了,再不跟我嫂子说,编席组就真得停工了。”
以前没订单的时候看着苇子垛发愁,没想到现在订单多了,还得看着苇子垛发愁。区别只在于以前愁买来的苇子要烂在手里,现在愁苇垛下的太快。
赵仙枝情知夏菊花对编席组的看重,坚决不能让编席组停工,咬牙对安宝玲说:“行,那晚上你也跟我一起去找队长,咱们也不说那些人嚼舌头的事儿,就问问队长有没有门路找点儿苇杆回来。”
两人晚上到夏菊花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吃完饭,保国在炕桌上就着油灯写作业,乐乐趴在夏菊花腿上不知道说啥,小满则在屋地上来回溜达着。
赵仙枝一看就问:“小满就这几天了吧,我看肚子都往下走了。”
夏菊花想下地迎接她们,被安宝玲给挡到炕沿上:“咱们还用讲这个客气?”
说是不客气,可人来家了,王彩凤还是快手快脚的一人倒了一杯红糖水,递到手边才笑眯眯说:“我也说小满快了,就盼着她早点儿生,让我看一眼侄子再搬家。”
王彩凤的娘怕闺女这话让妯娌沉心,瞪了她一眼说:“瓜熟蒂落,孩子在肚子里多呆一天,就能多长点儿。你都生了两孩子了,还不明白这个理儿?”
小满忙笑着说:“大娘,我嫂子是担心我到时候害怕,她在家能帮我壮壮胆,没别的意思。”
倒把王彩凤她娘逗笑了:“是,你们是亲姐妹,一个帮着一个的,我白做坏人了。”
王彩凤笑嘻嘻对自己娘说:“娘可不就是白做恶人,我们姐两好着呢。”
王彩凤的娘向夏菊花笑着说:“我就想跟你学学,咋跟儿媳妇处得这么好,还让她们两个心都往一处使,处得比亲姐妹还好。”亲姐妹还有为件褂子打架的呢,她来了两天,就没见闺女跟妯娌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夏菊花自己早想过好多次这个问题,慢慢说道:“要说我真是啥也没做。他们两口子咋过日子我不掺和,妯娌两个咋相处我也没掺和——从当平安庄生产队长那天起,家里的事儿我一点儿也顾不上。可能就是因为我顾不上家里,她们姐两再不相互帮着点,自己遇事也没有搭把手的人,才处得好吧?”
不掺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毕竟现在的农村生活条件普遍不好,一大家子把资源集中到一起,通过家长的再分配才能保证每个人都不饿肚子,那么做家长的能做到不掺和吗?
也就是刘家这样,除了两个孩子外人人都能挣钱——别看现在只能溜达的小满挺着肚子下不了地,可人家炒了一冬天的花生,挣的钱不比上工的人一年挣的少——家里的资源丰富了,家长才有可能放手任小家庭安排自己的生活。
加之这家子最能挣的不是壮劳力刘志全和刘志双,也不是炒一冬天花生就比别人上一年工多的小满,而是夏菊花,所以夏菊花才有底气不把全家的资源都收到自己手里。
她手里的钱比两儿子加起来都多,根本不用担心她用一个儿子的钱补贴另外一个,兄弟妯娌之间能起矛盾才怪呢。
做为王彩凤的亲娘,见王彩凤回家哭成那样,首先要劝的还不是自己闺女,一个劲的给夏菊花找借口开脱,还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姑娘的好日子,不是因为刘志全而是夏菊花这个婆婆?
这么有钱的婆婆,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呢,可不敢让闺女跟她分了心。
安宝玲见王彩凤的娘听了夏菊花的话后一直没言语,便笑着要岔开话题,对夏菊花说:“今天我跟仙枝过来,可是有事要让嫂子拿主意呢。”
夏菊花笑着点头让她往下说,王彩凤的娘已经抱过乐乐来:“乐乐困了,我带她回屋睡觉吧。”就算乐乐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她还坚持要把孩子抱走。
安宝玲便不急着说正事儿,跟赵仙枝两个送她出了门,才回来对夏菊花说:“嫂子真有福气,儿媳妇是好的,亲家也一个比一个贴心。”看王彩凤的娘多有眼力见,一听自己有正事说,马上抱走不懂事儿的孩子,省得打扰了她们说话。
夏菊花乐了:“家里有人勤快,就养一群懒人。我这个人懒、不会跟人打交道,逼得一家子人不得不勤快贴心,连带着亲家也让着我。得啦,知道你们两都是忙人,有啥事快说吧。”
赵仙枝她们两个即来向夏菊花讨主意,便不说套话,直接告诉夏菊花,现在平安庄的苇杆所剩不多,最多也就支持个七八天左右。
夏菊花方才想起,自己回来总觉得忘了啥事儿,却一直忙忙活活的没细想忘了啥。现在赵仙枝两人说起,她才想起自己在博览会时有过的想法。
“志双,你去给我拿几根麦秸进来。”夏菊花给小儿子布置任务。屋里的人都很奇怪,不知道正说苇杆不够用,夏菊花却要麦秸干啥。不过刘志双还是按照亲娘的要求,很快把麦秸取了回来。
夏菊花细看了手里的麦秸一眼,动手把麦秸外皮都去了,光溜溜的秸杆,在油灯下竟也闪出微弱的光影来。然后夏菊花拿起刚才找出的小刀,按照破苇皮的办法,把麦秸破开,细心的把里头的穰刮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