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想吃的东西,真好。
她疼得满头大汗,仍笑着说。
她的精神头极好,稍显浑浊的老眼中,仍努力迸发出神采。
她,她的家人,都一点儿不像即将迎来死亡的样子。
牧鱼并未像看其他病人和家属那样看到阴气。
多么神奇!
在这绝症患者的病房里,这家人简直明亮得像太阳!
武启明送牧鱼和师无疑出去时,老太太甚至还乐观地向他们摆手,“小朋友,再见!”
这俩孩子长得多俊呀。
牧鱼突然有点难过。
出了病房,武启明跟着吸了吸鼻子。
“你也看见了,我妈……她难得碰上这么爱吃的饭菜,接下来这几天的午饭,就都麻烦你了。”
这几天老太太的精神头格外好,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怕。
怕她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牧鱼记得野道士曾经说过,人,尤其是老人,在去世前是有感觉的。
所以很多老人会在去世前突然精神起来,然后一反常态地安排各种事宜。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
死亡啊……
牧鱼忽然问师无疑,“上战场的时候,你怕吗?”
师无疑坦然点头,“怕。”
人都是血肉之躯,命只有一条,更何况是他们那种装备不精良的义军,归者不足百之一二。
牧鱼又问:“那你也会怕死吗?”
师无疑忽然笑了,抬手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后颈。
细细的,能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下的动脉一下下跳动。
是生者的力量。
他看着柔软的黑发在指尖穿梭,映着薄薄一层光晕,低声道:“怕,但我更怕一生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而死。”
若能死得其所,便可视死如归。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牧鱼歪头看他,“你很了不起。”
任何一个可以直视死亡的人,都很了不起。
师无疑了不起,那位老太太也很了不起。
说完,牧鱼用力做了次深呼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但我可能没有那么勇敢,我想活得久一点。”
师无疑眼中迅速噙满笑意。
“好,那就活得久一点。”
反正,我大约可以护你一生那么久。
沿着原路往停车场走时,再次途经急诊部,原本空荡荡的停车处停了好几辆救护车。
现场乱哄哄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耳畔回荡的是各种哭喊声和哀嚎。
“快快快!”
“伤者呼吸骤停!”
“血压骤降!”
牧鱼呆呆地看着,就听旁边几个人议论:
“啧啧,真惨啊,太吓人了!”
“怎么回事?”
“西边国道那个十字路口出车祸了,一辆大卡车撞上了公交车,听说特别惨……”
牧鱼眼睁睁看着那几个无常手中出现了小卡片。
“是个大活儿。”
小无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旁边,模仿活人伸了个懒腰。
“有多少人?”
牧鱼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被从救护车上抬下来,心脏跟着一紧。
师无疑挪了下脚尖,挡在他和急诊部之间。
虽然隔绝了画面,但牧鱼耳边还能听到高高低低的惨叫,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腥甜。
小无常歪头,视线不断在他们两人之间游弋,漫不经心道:
“十三个,两个同事在现场,三个同事在二院。”
牧鱼心里咯噔一下。
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人当场死亡。
十三人……
他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子,可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条生命在自己眼前逐渐逝去,那种滋味儿真的很难受。
但他没有办法。
小无常摆弄着勾魂索,突然嘻嘻笑起来,“你不会又想做什么吧?不可以哦。”
此时的他跟刚才抢萝卜丸子时的沙雕判若两人。
虽然是笑着的,可笑意却没有直达眼底。
牧鱼摇头。
天地循环自有其规律,他上次阴差阳错救了李沐阳,不能不说也是另一种天意。
而这次这么多无常都提前守在这里,大局已定,无法更改。
小无常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道:
“你知道康城一年要死多少人吗?”
牧鱼一愣,下意识摇头。
“去年是51483人,”小无常笑嘻嘻道,“平均到每天是141个,平均到每小时是将近6个……”
“也就是说,”他掌心翻转,露出一张白色卡片,晃晃悠悠往急诊部走去,“就在你说话的那几分钟里,已经有人死去了。”
牧鱼看清了那卡片上的字迹:
“江莱,性别:女,死因:车祸,死亡地点:康城第一人民医院,享年七岁。”
是刚才送进去那个小姑娘。
“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她抢回来。”
师无疑平静道。
他是天道的漏网之鱼,是游离在朝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