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伸手,想拍拍前面几个人的肩膀,“麻烦给病人留出空间……”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自己的手掌从对方身上穿了过去。
前面那人一个哆嗦,似乎感到有凉风拂过。
他一个缩脖子的动作,老爷子就从空隙中看清了地上躺的那人的脸。
好熟悉。
那不是……我吗?
牧鱼和师无疑站在人群边缘,默默地看谢必安跟老爷子说了几句话。
老爷子微微一怔,又低头往地上瞧了两眼,似乎有些遗憾,却并不怎么意外。
作为医生,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再了解不过。
几年前他就查出脑动脉瘤,但因为位置不好,年纪也大了,手术风险很高。而即便成功,后遗症也可能让他无法再从事现在的职业。
所以老爷子拒绝了手术的提议,家人选择尊重他的意愿。
素来张扬的谢必安难得恭顺。
“您一生救人无数,有大功德……请问,还有什么遗愿吗?”
这种功德加身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优待。
到了地府,若想留下,便能做个一官半职,福泽可荫庇子孙后世。
若不想留,也可挑个好人家迅速投胎转世。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倒背着手,目送自己被送上救护车。
这感觉还挺有趣。
他这一生无怨无悔。
没有任何遗憾。
晚上牧鱼和师无疑卤肉吃,前者忽然心生感慨。
“师无疑,过几天咱们就出去玩吧!”
原本还想等着入夏之后再去北边看师无疑的家乡,但白天的那个插曲却忽然让他再次意识到人生苦短,而他截止目前为止好像还从未肆意享受过。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将来迎来死亡时,也能像今天这位老爷子一样坦然。
刚忙了一天的谢必安穿墙而入,还未落地就听见这话,忍不住吐槽,“喂,好歹对工作上点心啊!”
我们一天忙忙碌碌,你还年纪轻轻,就想着撂挑子咸鱼躺平,像话吗?
牧鱼躺得理直气壮,“以后我就是包租公了,还干什么活?”
师无疑反手甩出一包厨余垃圾,“不速之客没资格说话。”
谢必安抬手打掉,动作非常潇洒自如,“嘿!”
没系紧的垃圾袋瞬间散开,无数菜叶子、菜根、果皮天女散花般落了一地。
牧鱼瞬间原地爆炸,挠着桌子嗷嗷怪叫,“啊啊啊啊啊,你们两个混蛋,我刚扫的地啊!”
于是下一刻,师将军和七爷被迫统一战线:
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捡垃圾。
牧鱼抱着胳膊黑着脸,用脚尖点地挨着检查,嘴脸一度非常可怕。
两个加起来几千岁的鬼了,竟然还玩垃圾!
许久不见的范无咎从谢必安身后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陶罐,“打扰了。”
牧鱼嗖一下窜过去,笑眯眯伸手,“哎呀,你看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呀!放着我来我来……这什么呀,还挺沉的。”
说话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朝谢必安甩眼刀子。
你看看人家这觉悟!
再看看你!每次登门就扎着两只手,带着一张嘴,还隔三差五混饭吃给我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像话吗?
师无疑瞅七爷:
听见了吗?像话吗?
七爷:
滚蛋!
就听范无咎说:“这是以黄泉之水汇聚了怨鬼千年怨恨的极阴之酒。”
牧鱼脸上的笑容有瞬间僵硬,双手立刻划出一道弧,将刚揽到自己身前的酒坛子又退了回去,动作如行云流水,观之赏心悦目。
“你看来就来吧,客气什么!”他笑容不变,只是看上去有点阴森,“我是那种随便收人礼的人吗?快拿回去!”
喵的,我怀疑你想弄死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牧鱼实在算个行动派,出去旅行的念头刚冒出来,几天后,他就再次闭门歇业,拉着师无疑自驾北上了。
如今正值春末夏初,沿途风景极佳,两人轮流驾驶,一路走来,看遍风光。
进入大草原后,他们还亲眼见到了迁徙的野马群。
不亲眼看真的完全无法想象那种万马奔腾的震撼:
整片天地都在震颤,烟尘弥漫,脚下的土地像蒙着的鼓皮,嗡嗡作响!细小的沙尘颗粒抖动着升起。
数千匹骏马如洪流滚滚而下,伴着马嘶声势震天,不可抵挡!
仅仅是一瞬间,牧鱼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骑兵曾在一段时间内天下无敌。
这样一支带有巨大冲击力和杀伤力的铁军横冲直撞,一切阻拦都如纸糊,步军对上他们就是个死。
他又进一步明白了中原汉人能抵挡住外族铁骑的进攻是多么不易:
他们生生用自己的短处扛住了别人的长处!
牧鱼隔着这么远看都觉得头皮发麻,那些将士却还要战胜自己内心的恐惧迎头冲上……
这一寸寸的边疆和土地都是他们的血肉铺就。
师无疑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柔软了。
“你们真的很了不起。”牧鱼由衷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