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见下一秒,他的雪板“啪”地重重砸在雪面,扬起雪尘中,他的板头翘起几乎有30°高,他重心完全压低在胯骨!
往前滑了好几米,然后在观众台如雷掌声中,他站起来,踩着雪板恢复正常滑行的同时,冲着观众台懒洋洋的挥挥手。
“——一个落地,压板尾压成这样,他好意思得意。”
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单崇没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王鑫抱着手臂,犹如幽灵一般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后,“这要是第一轮没站住我可就笑掉大牙了。”
“……”
不,你不会笑掉大牙,你只会气的揍他顺便把自己的牙都给掰了。
单崇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只是沉声道:“你要吵架改天,今天让我安静一会儿。”
“我不是来吵架的,吵那么多年,有用吗?你不累我还累。”
王鑫瞅着男人冷艳高贵的侧脸,在观众台下,戴铎等待打分的时候,他都没往计分屏幕那边转一下脸,“我就是来看看你来了没,来了的话,现在在用什么样的表情观看比赛。”
王鑫说话的时候,不远处,记分牌显示了戴铎的第一轮得分——
百分制赛制的情况下,他的FSquad1800°已经是之前所有完成第一轮赛程的选手中难度最高的,虽然落地瑕疵很大,但是裁判给出了83.5的高分。
至此,戴铎在第一轮跳了三分之二,几位名将还没登场的情况下,暂列第一。
排名一出,看台上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在疯狂鼓掌。
单崇象征性地轻轻拍击手心两下,放下手,那张英俊的年轻面庞没有丝毫动容或者其他表情,双目犹如一潭死水。
事实证明,王鑫是不会在他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的。
他也没气馁,中年男人靠近老年期,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于是他想了想问:“如果按照说好的,戴铎下一个动作应该是BSTriple1620°,有什么建议不?”
“建议就是,他再想用后刃落地,你们就想想第三轮用什么动作保底比较好。”单崇往后靠了靠,终于不当哑巴了,“他这毛病怎么这么多年改不了?”
“谁知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教过他你知道的,教猪教牛都教会了——”
室外体育场,王鑫说着,掏出只烟,点了。
递给单崇,他摆了摆手。
中年男人愣了下,咬着烟屁股笑了,想了想说,“我最近想找个副教练。”
单崇用毫无波澜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王鑫笑着问:“有兴趣吗?”
单崇收回目光,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和懒散:“不了吧,挂职才给多少钱。”
王鑫闻言,一愣,随后释然嗤笑:“你他妈还真的就看钱……就一点不想念大跳台?嗯?你搁上面跳了五六七八年,长白山的索道长什么样,阿崇,你还记得吗?”
“……”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被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大家都是“崇哥”“崇神”地叫,或者直接叫他全名,记忆中,会叫他“阿崇”的,只有父母和王鑫。
男人垂了垂眼,没说话。
只是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在听见“长白山”三个字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下,他唇角紧抿,一言不发。
就像那日他在酒桌上所言——
低不成,高不就。
偷偷练着跳台,哪怕心知肚明大概根本没有能够重返比赛台的那天。
人最可悲的不是悲惨一生,而是提前偷看了命簿已经一眼到头,却还做着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妄图负隅顽抗。
他自己都觉得悲哀。
“不想说这个,烦。”单崇说,“王鑫,你知道我家什么情况。”
“我就是想建议,偶尔你也考虑下自己。”
“生而为人,有父母兄弟姐妹。”单崇说,“人若为己,天诛地灭。”
“你这不是生而为人,是生为佛陀。”
王鑫说完,单崇沉默。
比赛那边,又几个比赛选手登场,跳台,目前雪联排行第一的大和平野上了,一个BStriple1980°,教了在场所有人做人——
哪怕不是本土选手,他也获得了在场雪友们的热烈掌声。
“单善还好不?”
在掌声中,王鑫淡定地看着戴铎的第一轮排行变为第二。
“嗯。”
“行啊,”中年男人笑了笑,双手塞口袋里,“过年我和戴铎去看看她,顺便给你爸妈带点儿年货。”
单崇想了想,说:“别吧,他俩见面就吵架,我妈还得拉架,烦都烦死了……跟我抱怨多少回了都。”
王鑫不搭话了,还是笑。
站在那,站姿歪歪扭扭地看着所有选手跳完第一轮。
等最后一名选手跳完,戴铎暂列第三,对这成绩还算满意,他收了骂人的心,回过头看了眼单崇,宽厚的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阿崇,你也说了,生而为人。人活一辈子,不一定要荣华富贵,不一定要功成名就……一辈子很短的,一下子就过去了。”
王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