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习惯性的看他当早餐摊位旁最没有竞争力的其中之一这件事——
正看的认真,天上落下来一滴冰凉的东西。
她“噫”了声,抬起头。
然后就看见已经抽出新苗的树杈上,一只松鼠“噔”地从一边枝头窜到另一边枝头,摇晃的树杈从一点最后几乎消融的春雪往下落……
然后雪崩。
“哗啦”掉下来一大坨积雪!
劈头盖脸就砸她一身。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尖叫一声,条件反射地伸手拽了腿上的羽绒服,正想抖羽绒服上的雪,突然听见身后有稚气未脱的一声高喊——
“哈哈,是瘸子姐姐!”
捏着羽绒服的手一顿,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三五个熟悉的大约是三年级左右的小屁孩,背着书包远远地看着她。
“瘸子姐姐上学去啦!”
“哈哈哈哈哈她被雪落了一身,好蠢!”
“哇,她真的和你们说的一样没有腿嗳!”
“衣服拿起来就看见啦,她总是用衣服盖住,坐在轮椅上,丑得要死——”
一只手抓着掀起来的羽绒服,一只手扶着轮椅的扶手,单善的指尖逐渐收紧,握笔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整齐的指甲陷入手心……
脑子其实是空白的。
心脏也有点儿麻木。
知道这时候的大吼大叫愤怒叱责可能会有效,但是也会引来更多人的注意吧,然后那些来自四面八方不认识的陌生人,就会指指点点——
有人会说,小屁孩真没礼貌。
有人会说,算了吧,小孩懂什么。
有人会说,你快走吧,以后别再路过这里。
有人会说,你怎么了,你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好可惜,好可怜。
但其实都是说说而已,训斥的并非真心愤怒,劝解的并非完全理解,同情的摇着头发出“啧啧”咂舌音……
可是“感同身受”这四个字,从来大概都是一个笑话。
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呢?
想到这就索然无味了啊——
让他们说好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
握着羽绒服的手逐渐放松。
“我可以把你的腿打断,然后保证你不坐轮椅,在地上爬怎么样?”
薄凉轻蔑的声音在他们不远处响起。
一瞬间,世界又有些安静。
单善呆愣地缓缓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不远处几个小屁孩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一个身穿高中制服的人从她身后走出来,来到她身边时,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将两份打包好的早餐往她膝盖上一扔——
男生长得真好看啊,阳光在他深色的高中校服周围渡了一圈光晕,就像是日漫或者韩剧的男主,迎着光走来,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
在周围人震惊又茫然的目光注视中,他一只手拎着其中一个小屁孩的胳膊,将他拎起来,摇晃了下——
在他惊恐的“哇哇”大叫中面无表情地问:“还嘴贱不?”
那些自小捧在父母和祖父辈手掌心长大的小孩,哪见过这场面,瞬间脸吓得苍白,如鸟兽散开,丢扔自己已经吓得嚎啕大哭的同伴还拽在高中生手里!
其中一个,跑了几步,还良心发现转头喊了声:“杀人犯法!”
戴铎甩了一串英文。
然后再小屁孩懵逼的瞪视中,笑了笑,露出了森白的牙:“听不懂啊?我说,我外国人,中国法律管不了。”
小孩信了。
“嗷”地哭着跑了。
剩下被戴铎拎在手中的小胖子,一张脸蛋湿漉漉的,从苍白憋的通红,“嗷嗷”叫着,四肢乱蹬——
戴铎被他挣扎得晃烦了,就眉头一皱,顺手给他扔地上。
小孩连带着书包“吧唧”一下坐地上,就哭,嚎啕大哭。
周围人看着,也没人上来管,有些人是看见了来龙去脉觉得活该不想管,有些人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管。
单善被一堆人围在中间,看了看戴铎——
没等她说话,轮椅已经被他长臂一伸,重重一把拉了过去,她整个人在轮椅上晃了下差点儿一头栽下去!
抱住怀中早餐的同时,她的衣领被人从身后粗暴地拉了一把,稳住身形。
人群犹如摩西分海给他们让出一条道。
戴铎推着她往学校方向走,身后小屁孩的哭声从未停歇,但是也有了渐行渐远的意思。
指尖轻轻从系紧了有些鼓胀的塑料袋上滑过,看着塑料袋上热腾腾水蒸气凝结成露滴在白胖圆滚滚的饺子上……
她低着头。
“我不送你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跟人说?”
身后平静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单善茫然地回过头,对视上一双清冷的双眼——
他的眼睛生的好看,但是看着不和善,是那种精致的上挑凤眼。
心里“砰砰”跳了两下,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些小屁孩不是第一次来了吧?”
她脑袋僵硬住,瞪着眼望着他,像是夜晚高速公路上,马路中间远光灯下惊恐的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