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
这两个遥远又熟悉的字眼,勾起了冯少君晦暗的回忆。
前世的自己,怀着满腔的忐忑嫁进秦王府。还没踏进秦王府的门,朱晅就咽了气。她的嫁衣只穿了半日,就换成了白色的丧服,跪在冰冷的棺木前。
然后,她被告知要为死去的小郡王殉葬。
被家人背叛的痛苦,面临死亡的绝望无助,几乎令她崩溃。
哪怕她后来报仇雪恨,吉祥和郑妈妈也活不过来了。
她失去的,不仅是冯三姑娘的身份,所有的善良热诚,也一并逝去。
“小喜,”小禄说了半天,没等来身边人回应,颇有些奇怪:“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冯少君定定心神,以小喜的声音应道:“冯三姑娘是侍郎府的千金,且有了未婚夫婿,背后有燕王殿下撑腰。可不是任人揉捏的主,王妃娘娘怕是打错主意了。”
小禄深以为然,低声叹道:“可不是么?我听了这事,也觉得王妃娘娘太过异想天开。”
“如果冯三姑娘嫁给小郡王,做媳妇的为丈夫殉节也是有的。”
“可如今,冯三姑娘只是小郡王义妹。小郡王的丧礼,冯三姑娘连个面都没露。王妃娘娘这是发癔症了,连殉葬这等话也说得出口。”
顿了顿,又叮嘱道:“我们两个关系好,我才和你说这些。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要是传到主子耳朵里,我们两个都别想活了。”
冯少君点点头,瞥了话唠的小禄一眼:“我从来不多嘴。”
至于你,就说不准了。
小禄确实憋不住,很快,又私下和书房里另一个内侍说了。这一个内侍,又悄悄和别人说了。
一个传一个,内侍们闲着无事,都爱嚼舌,很快就传遍了书房。
秦王偶尔间听到了风声,十分恼怒,下了封口令。又逮着两个嚼舌的,打了五十板子。秦王府里,这才消停下来。
小郡王离世,秦王府里所有的宫人内侍都得穿丧衣。
一个月后,宫人内侍们才换下丧服。
冯少君也终于得以出府。
……
秦王府里的内侍,一个月只能休沐一日。到了休沐这一日,可以出府转转透透气。王府里身份高银子多的内侍,还会悄悄在府外置一个宅子。甚至还有“娶妻生子”的。
冯少君一回崔宅,郑妈妈和吉祥激动得红了眼圈。
“小姐,你到底去了哪儿?”吉祥更咽着说道:“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连个消息都没有。奴婢天天惦着小姐,又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以前小姐也有忽然离开的先例,最多七八日就回来了。这一回离开太久了,音信全无,实在令人忧心焦急。
郑妈妈也有些按捺不住,轻声道:“小姐,奴婢知道你有正经事要办。不过,总得和奴婢稍微透个底。”
冯少君暗暗叹口气。
所以说,有人牵挂,也是件甜蜜的苦恼。
冯少君避重就轻地说道:“你们放心,不管我在何处做什么,都好端端的。你们不必为我忧心。”
“以后,我每个月都回来一次。”
以后都这样?
吉祥俏脸都白了。
郑妈妈心思缜密,隐约猜到冯少君在做什么。她暗暗叹口气,轻声道:“奴婢和吉祥守着宅子,小姐只管安心。”
冯少君略一点头,张口问道:“这些日子,都有谁来过?”
郑妈妈答道:“冯家人没来,倒是沈家,送了两回帖子来。都被奴婢以小姐身子不适挡了过去。”
冯夫人被罚禁足,周氏姚氏自不会来碰钉子。
倒是大冯氏,时时惦记冯少君。
总这么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迟早会惹来大冯氏疑心。
冯少君也有些头痛。在前世,她孤身一人,不见踪影是常事,也没人寻她。现在却多了许多烦恼。
她可以不理会冯家,对疼惜自己的大冯氏,却不能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冯少君想了想道:“我今日去一趟沈家,见一见姑母。”
……
沈府。
大冯氏听闻冯少君前来,喜出望外,亲自迎了出去。
见了冯少君,大冯氏细细打量了一通,很快松了口气:“我去过两回,你都在病中。今日一见,气色倒是好多了。”
面对这样真切的关怀,冯少君感动之余,不得不圆谎:“我从平江府回来后,就全身疲乏无力,养了一个多月才算好。”
“让姑母忧心牵挂了。”
大冯氏欣然笑道:“你好了就好。”
拉着冯少君的手进了内堂,絮叨起了沈嘉沈祐。
“前两日,三郎写了一封信回来。信中说了,四郎伤势颇有好转,已能扶着下榻走动了。多亏了你外祖母,以重金买了一支五百年的人参,每日熬参汤给四郎滋补身体。”
五百年的人参,是可以续命的大补之物,有银子也买不到。
许氏打听到平江府有一家存着一支五百年的人参,亲自求上门,舍了颜面不说,还花了一千两银子,才买下了人参。
沈祐身体底子极好,每日有柳太医尽心照料,还有人参鸡汤滋补,身体大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