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君眼皮忽然跳了一跳。
奇怪,这半日眼皮跳了几次。
冯少君在灵堂外,目光扫了一圈。文武百官们按着官职品级不同,各自跪着,哭了这么多天眼泪是挤也挤不出来了。一个个颓丧着老脸,偶尔挤一滴眼泪。
皇子皇孙们都在灵堂最里面,哭声断断续续。
一切如常,没什么异样。
这莫名的不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冯少君先退下,到内侍汇聚之处拿了两个馒头。
往日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天子近侍,现在就如丧家之犬。就连威风八面的沈公公王公公也面色晦暗。见了冯少君,十分客气:“三儿站了半日,一定累的很。这儿有椅子,快坐下歇着。”
主子们有厢房有床榻,他们这些内侍,有椅子坐一会儿都算好的了。
冯少君低声应道:“诸位公公们都在,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辈坐着。沈公公坐,王公公坐。”
让着沈公公和王公公是应该的。不过,其他人就得让着她这个冯公公了。
宫中内侍,个个势利眼。果然,立刻就有内侍将椅子搬了过来,冯公公“推却不过”,也就坐了。
现在不是攀交情的时候,也不宜喧哗,众人心照不宣地捧一回冯公公,也就闭了嘴。
馒头淡而无味,冯少君吃了一个裹腹,再喝一口凉水。
就在此刻,一个小内侍过来了。
冯少君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过去,很快起身出去了。
其余内侍用艳羡或嫉恨的目光看着冯公公的身影。酸溜溜地低语:“这个冯三儿,真是了不得。短短几年,就成了东宫心腹。”
“冯三儿也是你能叫的吗?以后见了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冯公公吧!”
就连沈公公,也忍不住对王公公叹道:“想想你我当年,像冯三儿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给义父捶腿哪。得个差事都喜滋滋乐颠颠的。”
王公公心有戚戚焉:“可不是。杨景和倒是有眼光,收了这么一个能干的义子。”
这些嚼舌,冯少君听不见也无暇关心。
此时,她听了小内侍禀报的话,眉头一拧:“太子妃娘娘召见邱夫人?邱夫人何时进的宫?”
小内侍战战兢兢:“回冯公公,邱夫人一大早就进宫了。”
啪!
后脑勺重重挨了一记。耳边想起冯公公含着怒气的声音:“混账!这么要紧的事,怎么不早些来回报。”
小内侍哭丧着脸:“冯公公息怒。每天早上进宫跪灵的诰命夫人,足有几十个。多一个邱夫人,谁也没留意啊!”
等太子妃召见了,盯着椒房殿的内侍才惊觉江氏进了宫。忙跑来禀报。
冯少君瞪了一眼:“滚回去,继续盯着。有什么异样,立刻来回禀。”
小内侍灰溜溜地告退。
冯少君看着椒房殿的方向,脑海中闪过江氏的脸孔,心里燃起无以名状的闷火。
怪不得她这半日心情晦暗。原来是江氏进宫了!
这件事要不要禀报给太子?
立刻就去!
这个念头在心头迅疾闪过。
冯少君定定心神,去了太子休息的厢房外。杨公公去吃饭了,正好没在。难得有机会,可以亲自禀报太子,也能近距离试探一回。
冯少君心念电转,神色如常地进了厢房。
太子数日没有沐浴换衣,也没梳发整理,一派落魄潦倒。
不过,一坐起一睁眼,目色沉凝锐利,一派君临天下的气度。
“什么事?”
太子沉声问。
冯少君恭声回禀:“启禀殿下,奴才有事禀报。太子妃娘娘召了邱夫人进宫,现在正和邱夫人说话。”
邱夫人?
太子瞳孔骤然收缩,目中竟然闪过浓烈的杀气和憎恶。
冯少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重重一跳。
果然……
太子和江氏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太子很快敛容,淡淡道:“孤知道了。”
冯少君应该告退了。
素来知分寸懂进退的她,今天一反常态,竟主动张口:“殿下可要去椒房殿?”
太子冷冷看了过来。
换了普通内侍,现在已经被拖下去掌嘴了。
冯少君已经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忙低头请罪:“奴才多嘴,请殿下见谅。奴才这就告退。”
太子这才想起,江氏是冯少君的婆婆。冯少君对江氏格外关注是人之常情。
太子敛了怒气,淡淡道:“去叫杨公公过来。冯少君低声应下,退出厢房外,然后去找杨公公:“义父。”
杨公公看冯少君一眼,将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
“出什么事了?”
冯少君抬眼看着杨公公:“邱夫人今日进了宫,太子妃娘娘召见了邱夫人。殿下宣召义父过去,想来是有事吩咐。”
什么?
杨公公眼皮一跳,面色不动:“咱家知道了。”
然后,起身离去。
冯少君紧随其后。
杨公公头也没回地扔下一句:“这件事咱家去盯着,你不必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