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听得袁江汗流浃背,再也站不住,立刻跪了下来:“太子殿下,袁家对皇上对太子忠心不二,从未有过攒越的念头。还请殿下明鉴!”
朱昀没急着去扶袁江,声音愈发沉了几分:“我早就看明白想明白了。现在,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愿想明白的人是你。”
“外祖父已经故去,大舅父致仕数年,二舅父三舅父也都年迈归京。现在边军里的袁家儿郎,皆以你为首。你在军中跋扈,袁家儿郎便自以为有主心骨,在边军里结为派系,和孟将军沈将军争斗不休。”
“万幸五舅父没有因私忘公,也没耽搁战事。否则,因派系之争影响战局,或是打败仗,别说父皇,便是我也饶不得袁家。”
袁江的额上也开始流冷汗了,低着头不敢和太子对视:“殿下英明,我……我平日里和沈祐确实不太对付,偶尔和孟将军较劲,也是有的。不过,我绝没有怨怼皇上和殿下的意思。”
朱昀沉声道:“今日我将话说明白,你总该知道了。你和孟将军较劲,就是在和父皇较劲,和沈祐不对付,就是在和我不对付。”
话说到这份上,袁江就是一块木头,也要被点出窟窿来了。
袁江磕了三个头:“末将知错了。”
过了片刻,朱昀才伸手去扶袁江:“五舅父起身吧!”
袁江站起来的时候,才惊觉刚才短短片刻里,他竟全身都是冷汗,连双腿都有些发软。
在庆安帝的光芒四射下,太子朱昀不免有些光芒暗淡。事实证明,朱昀不愧是庆安帝的儿子,哪怕容貌不像,骨子里的冷凝犀利却如出一辙。
朱昀看着袁江,又说道:“今日我说的话,希望五舅父牢牢记在心里。只盼着袁家不要走错路歪路,走煌煌正道。也给大齐留下一段君臣善始善终的佳话。”
袁江顾不得擦汗,正色应道:“殿下说的,我都记住了。请殿下放心,以后我绝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了。袁家对大齐忠心耿耿,对皇上对太子殿下皆一派忠诚。”
“等得了空闲,我会召集袁家所有儿郎来军帐,将这些话都告诉他们。”
朱昀这才和缓了面色,脸上重新有了笑意:“好,我相信,五舅父不会令父皇失望,更不会令我失望。”
一个时辰后,朱昀离去。
袁江领着军中武将,恭送太子殿下。待太子殿下的身影走远了,袁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太子殿下远去的方向发愣。
身侧的亲兵,都有些疑惑不解,不由得对视一眼。
袁将军这是怎么了?和太子殿下在军帐里说了小半日的话,出来之后就这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传我口令,让所有袁家儿郎到我的军帐来。”袁江终于张口,吩咐左右亲兵。
亲兵们不敢怠慢,领了军令,立刻各自去传信。
……
袁家是大族,从军的儿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袁江口中的袁家儿郎,指的是袁家嫡支旁支,且有官职在身的,加起来有二十个左右。袁家家将出身的武将,稍稍远了一层,不在其列。
等袁家儿郎齐聚军帐,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的事。此时天色已晚,袁江的军帐里燃起了牛油火烛。
袁江收拾了纷乱的心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诫你们。从今日起,从现在起,你们不可对孟将军的麾下不敬,更不可随意挑衅骑兵营里的人。”
一众袁家儿郎都是一惊。
袁江长子袁林脱口而出道:“无端端地,父亲怎么忽然说这些?莫非是今日太子殿下来,和父亲说了什么?”
袁江怒瞪长子一眼,冷冷道:“太子说了什么,你们不必多问。总之,我说的话,你们都记好了。谁要是敢擅自挑衅,造成军中不和,就别在边军里待着了,趁早给我滚出边军。”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袁江更怒了:“你们都听见没有?都聋了哑了不成?”
众人一惊,齐声应下。
袁江训了众人一通后,才放他们离去。袁林留到了最后,待别人都走光了,才走到袁江身边,急切地说道:“父亲,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
袁林今年三十有三,身手出众,是袁家这一辈中最出众之人。也被默认为是袁江致仕后的袁家首领,更是袁江的亲儿子。
袁江之前发怒,是因为众人都在。现在就父子两个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袁江一五一十地将太子说过的话道来。
袁林面色变了又变,声音也有些发颤:“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这等事,我还能骗你不成。”袁江长叹一声,目中流露出颓然和惊惶:“皇上以孟将军和沈祐来节制袁家,削弱袁家军中势力。你祖父临走之前,也留过遗言,让我们在军中收敛克制,别触怒天子。”
“其实,这些年,我们在军中的势力已经一减再减。万万没想到,原来太子殿下和皇上也秉持了同样的想法。”
袁林沉默许久,才低声道:“皇上是君,太子也是君。从君主的角度来看,袁家在边军势力庞大,枝大根深,是一大后患。”
“为了保袁家平安,我们确实该再退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