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上书房散学后,一个宫人笑盈盈地等在书房外,冲袁锐行了一礼:“太子妃娘娘召公子去说话,请公子随奴婢去觐见。”
袁锐是太子妃的亲侄儿,平日被太子妃娘娘偏爱一二,也是常有的事。
众少年自去吃午饭,袁锐则随宫人去了太子妃那里。
袁锐进了内厅后,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没见到角落处那个文静纤弱的美丽身影,心里有些失望。
他虽在东宫里,想见喜欢的姑娘一面,也不是易事。
太子殿下有两子两女,朱栋朱棠朱梁不必说,皆是嫡出,也十分受宠。唯一的庶女朱榕,平日极少在人前露面。偶尔出现在人前,也多是垂着头,安静地坐在角落处。
人心真是最奇怪最难以捉摸之物。
有时候,袁锐也想问自己。为什么喜欢的不是落落大方的表妹朱棠?偏偏喜欢出身尴尬性情内敛文弱的那个小姑娘?
或许是偶尔间的一瞥生出的怜意。
或许是偶然间四目对视时,被那双沉静的黑眸所吸引。
也或许就是冥冥中的命数。
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时,已经深陷情根,无力自拔。
可他同样清楚袁家长辈们对他的期待。他们希望他能娶朱棠,日后成为大齐驸马,维持袁家和皇室的联姻,延续袁家的富贵权势……
这份沉甸甸的重担,压在了他尚且单薄的肩上,厚重得令他无法承受。
诸多纷乱的心思,在心头掠过。
袁锐将所有心事压在心底,走上前,拱手行礼:“袁锐见过太子妃娘娘。”
雍容华贵的太子妃娘娘,含笑道:“免礼,今日没有外人,我只叫了你过来。你叫一声姑母便可。”
姑母一直都对他是极好的。
袁锐感激之余,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
姑母对他这么好,他却暗暗喜欢非姑母所出的庶女。这份情意,不但辜负了长辈们对他的期待,更令他愧对姑母。
袁敏将袁锐神色的微妙变化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随口吩咐左右,待丰盛的饭菜送上来,姑侄两个一同用了午膳。
袁锐很是细心,主动为姑母布菜。满满一碗,都是袁敏喜爱吃的。
就是朱栋朱棠兄妹两个,也不及袁锐这般清楚熟悉她的喜好。
袁敏有些感动,心不由得软了一软:“别总顾着我,你也多吃些。”
袁锐笑着应了。不过,他满腹心事,实在没多少胃口。勉强吃了一些,就吃不下了。袁敏也不多言,用完午膳后起身:“锐哥儿,陪姑母去园子里转转。”
袁锐应一声,随着袁敏往园子里走去。
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一颗心忽上忽下,惴惴难安。
果然,袁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锐哥儿,你今年已经十六,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你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
袁锐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本能地避开袁敏的目光,低声应道:“一切但凭姑母做主。”
袁敏深深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我只问你这一回。你有什么心里话,但说无妨。如果你什么都不敢说,日后娶的不是自己中意喜欢的姑娘,可别后悔。”
袁锐:“……”
袁锐心中纷乱,头脑却一片空白。
他茫然地抬头,和姑母对视。
姑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福至心灵,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跪了下来。
这是姑母给他的机会。也是他唯一能娶到心上人的机会。他决不能错过!千言万语涌至喉咙处,却一个字都挤不出口。
袁锐用力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来时,眼睛已经湿润,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姑母,我和棠表妹亲如兄妹,并无男女之情。我心仪的,是榕表妹。肯请姑母成全!”
果然是朱榕。
袁敏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朱棠分明是早有察觉了吧!以朱棠的骄傲,既知道袁锐心有所属,就绝不会再嫁给袁锐。袁锐也是,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的是朱榕……
话说回来,朱榕又有什么错?
大人间的恩怨纠葛,和孩子没什么关系。
不论其他,只说性情,朱榕文静内向,谨小慎微,坐时安静如莲,很少在人前张口说话,便是笑起来,也秀气文雅。
这么一个文静少女,她这个做嫡母的,也难免心生怜惜。
一个热血方刚的少年郎,被这样的少女吸引,也真的是再正常不过。
袁敏轻声道:“锐哥儿,你为何不早些和姑母说?”
袁锐的眼中浮起浓烈的愧疚:“姑母,侄儿说不出口。”
“傻孩子,”袁敏叹了一声:“娶妻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娶了一个喜欢的姑娘相携终生,是一生幸事。否则,便要做一辈子的怨偶了。”
“你的难处,姑母都懂。放心吧!此事,有姑母给你做主。”
袁锐眼眶里的热泪涌了出来,用力磕了三个头,更咽不已:“多谢姑母。”
袁敏低声道:“不过,这件事我还得亲口问一问榕姐儿。她自己愿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