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庭听着范来亨这一大串话,脸色一会儿铁青,一会儿惨白,后来又变得通红。
这些话虽然刺耳,但其中提到的一点却没有错,那就是如果他像顾昭一样有能耐,面对家破人亡的现实,肯定就不会这样无能为力了。
顾昭,顾昭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他现在还吃饱喝足的,只是被人嘲讽挖苦,就已经觉得羞辱万分,无地自容,当初顾昭在那样贫苦的乡下家庭中,饭都吃不饱的日子过了十几年……
林君庭想起来在国公府里听见母亲疯狂贬低刺激顾昭的那些话,想起自己之前对待顾昭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关怀,还有看见顾昭去礼国公府抄家抓人时候心中那些怪她冷漠无情的念头,越想越是愧疚。
范来亨说完这番早就压在心底的话,回头去看林君庭,眼神中满是兴奋和得意。
当初他就看林君庭这种绣花枕头不顺眼了,只是碍于情势,不得不对林君庭巴结讨好。
好在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转到了他这边!
只是当他看清楚林君庭的表情时,那些得意都变成了不满:“林兄,这种时候你还能神游物外?”以范来亨的城府,说话的时候都控制不住地有些咬牙切齿,“真是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林君庭回过神来,满心想的却都是顾昭站在礼国公府中一脸冷漠
无情的样子,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腰身,眉宇间一片淡然无波,随意地扫了范来亨一眼。
就是这一眼,将范来亨今天的自豪突然击碎。
那是一种淡漠的眼神,一种从未将其他人看在眼里的眼神,一种仿佛万事万物都在掌握中的眼神。
范来亨竭力在那些贵胄子弟马后追逐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
他瞬间暴怒:“林君庭!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礼国公嫡子吗!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如果不是我,你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居然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真是不知所谓!”
褚仙玉也大概明白了范来亨的意图。
她的小脸再次涨得通红:“大表哥,你们男人的事情,牵扯到我一个闺阁女子面前做什么?你有什么不甘不平,尽可到外面天地施展手脚,令人刮目相看,却又与我何干?”
说着,她把头一扭,“我身体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林君庭也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范来亨,他羞辱自己也就罢了,毕竟以前自己对他确实不怎么尊重。
但是把自己拉到褚仙玉面前,问褚仙玉那么多话,岂不是莫名其妙?
男儿有志向是好事,不过正如褚仙玉所说的那样,范来亨有什么想表现的,去找褚阁老才是,跟褚仙玉这样一个闺中女子说这么多,
又有什么意义?
范来亨左边看看林君庭,右边看看褚仙玉,不由冷笑出声:“你们这种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的贵人,又怎么能明白我的痛苦?”
“我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赢了多少人,才能够从云州走到上京,跋涉千里来到你们面前,你们知道吗?”
“你们根本不知道!”
范来亨的模样让花厅中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平时的范来亨见人便笑,豪爽开朗,出手大方,交游广阔,在亲友家的同龄人之中深得人心。
谁也不知道在他的心底竟然压抑着这么多不满和不甘。
“大哥哥,你别这样!”那个明显跟褚仙玉不和的娇小少女都快要哭了,“他们不懂你,看不到你的优秀,是他们的损失!我一直都相信,大哥哥你肯定能出人头地,做成大事的!”
其他几个年轻男女也都跟着附和。
范来亨看着他们,眼神有了暖意:“我知道,你们都会一直支持我。但是!”他猛地转身,对着褚仙玉含笑问道,“仙玉表妹是否从来都不曾这么想过?”
褚仙玉愕然:“大表哥,我自然是希望你事业有成,宏图大展,带领范家更进一步的。”
范来亨的笑容透出冷意:“是吗?在你的心里,这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是吗?”
他指了指一直沉默的林君庭,“我再怎么优秀,也比不上
这样出身高贵的纨绔废物是吗?所以你宁愿选择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吗?”
褚仙玉大惊失色:“大表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和他有什么好比的?”
林君庭这才明白过来,范来亨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原来,范来亨一直偷偷喜欢褚仙玉吗?
他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范来亨既然经历了那么多,也在商海中沉浮多年,见过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就应该知道,在北安天下,跨越阶层有多么困难。
一个穷秀才有可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但是一个商贾却几乎注定一辈子只能是商贾。
范家就算是富可敌国,也不过是一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