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淡薄,很轻地落在亭台屋檐间,姜毓原是要往栖亭去,见祁衡来了便止住了脚步。
水波粼粼,栖亭的锦鱼池边围着一圈矮矮的太湖石,姜毓站在池边,就看着祁衡朝她径直大步走来,未多时就近了。
“妾身给王爷请安。”
姜毓低首行了一礼,倒是很惊诧祁衡竟然一回来就直接到她这里来了。
祁衡站在姜毓的跟前,看着眼前小丫头乖乖巧巧的样子,一路上憋在胸口里想说的那些话突然就有些难以出口。
“你身子好了?没不舒服了?”
姜毓让祁衡问得心里懵了一下,想了想才记起自己之前装病骗祁衡的事情,“劳王爷挂心,只是积食而已,已经好了。”
祁衡点了点头,眸光扫过姜毓周围侍候的丫鬟婆子,道:“旁人都下去,本王与王妃有话说。”
姜毓的眼睫垂了一下,没拦着,任由周围的下人都走了干净。
待四周清静,祁衡看着姜毓缓缓道:“你和慧娘起争执了?”
姜毓看了祁衡一眼,青梧轩的耳报果然传得快,想必当日事情一了就立马传去了祁衡的耳朵里。
不过她也不着慌。
“不算争执,妾身只是与庄姨娘晓之以理而已。”
里子虽然已经没了,但脸皮都还留着没撕破。
祁衡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挺着背双手覆在腹前,端庄恭顺的世家女模样,看着好像软绵绵的样子,但祁衡知道,这棉花里下头藏的全是针,浑身都是戒备。
“你不该和慧娘争。”祁衡道。
“为何?王爷不问清缘由就要下定论吗?”
姜毓的心底渐渐泛冷,这样明显偏颇的模样,庄慧娘在他的心里就这般重要?重要到他一进门好话都不会说两句就找她来为自己的宠妾讨回公道吗?
小丫头浑身的气势明显笼上了一层锐利,祁衡的浑身忽然升起一种无力感。
祁衡把手负在背后,道:“慧娘在府中多年,行事老道,后院里的事情交由她去做就好,你不必理会。”
“王爷此话又是何意?”
姜毓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眼里多了一层咄咄逼人,“后宅之间妾室起龃龉是常有的事情,倘若不问清缘由就直接盖棺定论了,未免太有失偏颇吧?”
祁衡耐了性子道:“慧娘做事素来有条理,也稳妥。若是她动手想必是有她的道理,本王信他,王妃也该一样信她。”
姜毓简直要气笑了,凭什么他信庄慧娘,她也该信庄慧娘?她是不是之前做事太大度了所以让人误会她只软柿子,能顺便捏圆搓扁?
“庄姨娘在兰心院大动私刑说叶姨娘里通外贼,却拿不出一样证据来,纵使王爷再宠爱庄姨娘也不能放任她这样欺侮叶姨娘吧,难道王爷忘了,叶姨娘可曾是皇后钦点过的侧妃。”
祁衡的眉心一皱,心中莫名就是一阵烦躁,“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这是打算不分青红皂白都直接往庄慧娘那边一边倒了是吗!就算再宠爱,这样是不是都太过分?
当着她的面如此纵容偏袒,那么她这个正妃今后是不是也要听从庄慧娘的安排,任她摆布拿捏了?这是将她置于何地,又将肃国公府至于何地?
欺人太甚!
“王爷纵然不顾叶姨娘的身份,可总该怜惜叶姨娘入府多年也曾伺候过王爷一场,哪怕若王爷心中对叶姨娘已没了恩情,王府这样大,赐她一所容身之所安度余生也算是善始善终,何必放任别人这样糟践冤枉她。”
姜毓冷了眉眼也冷了语调,一句话夹枪带棍,一点没藏着掖着。
既然对别人的身段念念不忘,可见曾经也欢喜过。纳了人家进门却最终放任人家自生自灭,始乱终弃。
有本事当年秦妃把叶芷柔送进来的时候就拒个彻底,别一便推拒一边却又抵不过诱惑,这般卑劣行径,和当年为了权势娶了她进门却扔在一边的叶恪有什么分别!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恩情,什么怜惜?祁衡看着姜毓那冷眉冷眼的样子,只想把姜毓的巴巴叫唤的小嘴给缝起来,心里也没了耐烦。
“叶芷柔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每天在你的院子里绣绣花写写字儿就好了,别一天到晚瞎管别人的闲事儿。”
“祁衡!”
姜毓终于再绷不住那些大家闺秀的做派规矩,直呼了祁衡的姓名,“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话是什么意思?绣花写字还喜欢瞎管闲事,那是市井的无知蠢妇!姜毓活了这么大,前世今生这么些年,有人骂过她毒妇不得好死,却从来都没有听过人这样侮辱她。
侮辱了她的教养,她的才学,甚至她娘家的门庭。
简直是奇耻大辱!
“本王怎么了?本王说错了吗?”
姜毓会嚷嚷,祁衡也不甘示弱,“你敢直呼本王名讳,简直放肆!”
姜毓瞪着祁衡,简直恨不得掐死他,她自问是个有修养的人,前世叶恪和姜容这么恶心她她都始终维持了一份世家嫡女的骄傲,从不曾失态与人前。今生她才嫁给祁衡多久,已经有多少次她恨不得破口大骂了?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