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在寺庙那些殿宇屋舍的后头, 出了一道月洞门就是,鸣音寺的梅林之所以久负盛名, 便是因为其占地之广,传闻乃有千顷之广。
到底有没有千顷姜毓是不知道的, 只是那梅林的确是种的漫山遍野,鸣音寺开山立寺百年, 这百年几代僧侣树木之功也不是白费的, 到了漫山遍野梅花怒放之时, 那浩瀚如烟如霞的盛景简直是人间奇观。
姜毓前世几回来这梅林总归是要忍不住感叹两句, 眼下隔世归来, 难免心中感叹更甚,站在月洞门前难免就忍不住说了两句酸溜溜的溢美之词,要信步走走。
“别往那边去。”金月虹扯了姜毓的袖子把她拉回来,“那边八角亭边的梅树都是新种不久的, 我刚回京的时候跟我娘来鸣音寺还愿溜到这后山来, 看到寺里的僧人给梅树施肥, 大粪就堆在那一块儿, 现在虽然闻不着味儿了,但我心里老膈应着, 咱们就别往那里走了。”
大粪。
姜毓心里才生出来的那点子诗意噗嗤就叫金月虹的话给浇灭了, 不仅她膈应,她现在也膈应,膈应死了。
金月虹一点没觉着自己又说了什么不妥的话,笑呵呵挽住了姜毓的胳膊道, “走走走,咱们往那边溜达溜达,不去踩那些大粪。”
怎么说……
粪乃五谷轮回之物,姜毓觉着自己身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该有几分明理的豁达,何况金月虹上回来鸣音寺起码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就算有什么也被雨水冲干净了。但让金月虹这么开口大粪闭口大粪地说出来,姜毓忽然觉得脚都要没法儿落地了,身上一阵阵儿的起了寒毛,腿都是软软的。
金月虹拉着姜毓就大步往前,姜毓一下没跟上就叫金月虹拉地一个趔趄,身子往旁一歪,便将身旁路过的人给撞了。
“哎哟。”
被撞的大概是哪家的丫鬟,手里挎着一个装了炭的小竹篮子,叫姜毓那么不轻不重地一撞,人倒是没事,只是手里挎着篮子脱了手摔在了地上。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
金月虹也知道是自己拉着姜毓撞了人,倒是立即爽快认了不是。
那丫鬟子也没多说,只是立即蹲下去捡那些摔在地上的炭,姜毓朝翠袖看了一眼,轻声吩咐,“快去帮忙。”
到底是自己冒失撞了人这丫鬟手里挎着的炭定是为了自己的主人家,撞了她手里的东西与直接撞了她主人家是一样的,见着翠袖帮那丫鬟一起将炭捡得差不多了,姜毓便开口问道:
“今日是我不是,不小心误撞了你,不知你是哪家府上伺候的?”
姜毓没直接说要去上门表歉意,毕竟她王妃之尊,几个担得起她的道歉?亲和谦逊是一回事,身份还是摆着的,就算是有错也不能随意倒了自家的脸面。看人下菜碟,此举虽然卑劣,却也是规矩。
“无妨,只是一小篮子的炭而已,我家主子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那丫鬟收拾好了站起身子,却也没有要怨怪的样子,温温和和又落落大方,施了一礼,“我家主子还在等着用炭,婢子便先告辞了。”
说着,挎着篮子便匆匆走了。金月虹瞧着那丫鬟的背影,道:“瞧瞧,这才是真的贵人家出来的下人,浑身都不一样。再看看刚才那个贼婆子,都是什么玩意儿,别回头再让我撞见她。”
金月虹又开始骂骂咧咧,可见还是意难平,姜毓睨了她一眼,扯了她往前走,“走了,去赏花。”
清风过,有暗香隐隐,阳光柔软,虽还未到这山上梅花盛放那最好的时候,梅林里的游人却已是不少。金月虹拉着姜毓闲逛,就见着到处都是人影子,哪家的姑娘还是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这里几个那里一堆三五成群,简直都快摩肩接踵了。
“咱们往里头去呗。”金月虹被人挤得不耐烦,这倒是看花儿呢还是看人,实在没劲。
姜毓想了想,这难得从王府出来一回 ,总归是要尽兴的,便应了金月虹,“好。”
鸣音寺的梅林其实分了上下两片,前那片是随意让人游玩观赏的,后头那片因为有一棵百年的古梅,听闻先帝素来爱好佛法,曾在几次在那古梅树下听住持高僧讲经,是以后来便筑了墙封了门将原本整片的梅林划出了道儿来,后头那一片梅林就成了皇家的地方。
平日不但有寺里的僧侣守着门,更是有一队皇室的禁军驻守在那里,隐隐有行宫的做派,除了皇室中人,寻常人轻易进不得里面。
这事情做得很强盗,但又好像在情理之中,谁让先帝喜欢呢。
墙修得很高,只有一道门能进出,姜毓在门口亮了身上带的牌子便让守卫恭敬请了进去。
隔了一道墙,仿佛隔开了天与地的距离,俗世的尘嚣顷刻间便远离了。满目的清静,耳边还是眼前,都不见有闲人的影子。
姜毓和金月虹都不是第一回进来,毕竟是勋贵人家,当年长公主曾几次三番设宴与此,姜毓和金月虹都是来过的,也算是有几分熟悉。
金月虹在这空旷安静里快乐地转了个圈圈,看着姜毓那还遮那白纱飘飘,道:“你那帷帽就别带着了,这儿又没人,有也是你们皇室的宗亲,摘了吧?”
姜毓这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