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红梅嶙峋峥嵘, 透着不屈延展的傲骨。
福安垂着眼睫,唇角的弧度更用力地弯了弯, “嫂嫂为了福安好,福安知道。”
“只是他到底是他……都是我的命数。”
很苍凉无奈的一句话, 透着一种让人恨其不争的懦弱与认命,后宅里低到尘埃里却不知抗争的哀怨女子大多会说这样的话, 令人想伸手都不知道从哪里拉她, 姜毓在前世里就见过不少这样的女子。
哀怨, 沉重, 灰败。
可福安又与她们不一样, 她的眼里有幽怨,有悲伤,却还有一种留恋,以及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觉透露的情意。
那种感情, 是一种深深热爱过并始终未曾放下过的深重情意。
福安对封晏是钟情的, 或者说还是钟情的, 这一点姜毓始料未及。
“公主的心中有驸马, 那不知驸马的心中又如何?”
安邑侯府并非什么鼎盛之家,姜毓的印象里, 这安邑侯府也不过和康乐伯府一样, 是早显了颓势的没落贵族罢了。
福安的身份,叫她的婚事八成掌握在朱皇后的手里,尚了这样一户人家,姜毓下意识的反应便是一场强行的赐婚, 安邑侯府未必有多高兴能尚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遍看那些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其实自古也多怨偶,两情相悦的着实少见。是以姜毓看福安的婚事,再看封晏的行事,只照了常理来看,量福安和封晏之前没有感情。
可却有,不仅有,还比姜毓想象的要深重。很久以前,她对叶恪也有过一样的感情。
“他的心中……”
福安唇角的笑很苍白,有一种别人不会明白的宽容,那种情愫姜毓不懂,可那种感觉姜毓却知道,是无法割舍。
福安没有说到最后,这个答案大约只在她和封晏之间,福安只是道,“他这些年来,也过得很累。”
姜毓默了默,福安和封晏之间有情,感情都是不容别人置喙的物件,看起来好也罢坏也罢,她一个局外人都不由她来给别人指点江山。
只是感情的事情她可以不说,但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得不说。
“我今日既来看你,便少不得要说一两句讨你嫌的话来,公主不管与驸马好也不好,那位贵妾公主不知是否想过要如何安置?”
福安和封晏之间的情意结局会如何,或许在老天的手里,但朱氏那个搅屎棍可全得靠人为。就像当时祁衡要让庄慧娘除掉叶芷柔一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种明晃晃的插进来的钉子,简直没有不除掉的理由。
“她……”福安的眸光闪了闪,又黯了下去,“她在安邑侯府,我不见她的。”
“她既是妾室,公主身为正室岂有不见的道理。端茶倒水在跟前没得碍眼,晨昏定省却是最起码的礼数。公主也不用见她,只每日让她在院外头立一个时辰就是。”
寻常家中的主母给妾室立的最基本的规矩大多用这个手段,合情合理还合乎礼数,既不用见着人眼烦,还能立住规矩,再方便没有的法子了。
福安道:“她到底是母后的人。”
“便是太皇太后的人也翻不出这些规矩里去。”姜毓一点都不以为然,“驸马那位贵妾我也是一早便见识过的,庶出的女儿,想来平日里府中也是少了规矩的。既然入了府为妾室,那公主平日里便少不得同她费些力气,好好替她正正筋骨,免得她忘了为人妾室的本分。”
说起那个朱氏来,要是当时禄王府里的不是叶芷柔那个还知道两下分寸的而是她在那里,或许那会儿子也不用庄慧娘动手除人,她大约拼着和朱皇后立马撕破脸也把人摁死了。实在是又蠢又讨人厌。
那种到处汪汪咬人的样子,简直就是疯狗的做派。
“嫂嫂好像与朱姨娘有过节?”福安看着姜毓神色里明显的咬牙切齿,不禁逗趣儿问道:“不知嫂嫂平日里可也是这么给皇兄府里的妾室立规矩的?”
“王府中的妾室皆是知进退分寸的,无须我来费这些心思。”姜毓清了清嗓子,说到如何与妾室相斗,实际她也并不曾与妾室们费过什么大心思,可况禄王府里的那几个也算不得真妾室,要认真与福安分享收拾妾室的法门,她心中其实也不是很有底气。
只是,那套晨昏定省的站规矩的确是各宅门里都用的好法子就是了。
“你只让朱氏知道你的一些厉害就是,也无须与她做其他的纠缠。先立住了规矩,她今后才不敢随意造次。她与你可不是来做姐妹的。”
姜毓相信福安能明白她说的这一句,太子与祁衡,朱家与祁衡,到底是天定的死敌,朱氏这个妾也绝不是平常的妾,你不出手压死了她,她也会将心思动到你的身上。你死我活,可能就是最后的结局。
福安默默听着,她没有说话,可姜毓知道她已经听了进去。姜毓不会马上逼她表态,毕竟让一个善良的人下定决心去攻击另一个人,她的心里一下子并不那么容易接受。
姜毓捧了茶来饮了一口,这略显沉重的话儿今儿说到这儿便差不多该停了,再深的也不到说的时候,正是想着转了话题来说些别的,便听外头的丫鬟进来报:
“驸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