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热闹, 来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白日一样。
祁衡的马缓缓从街上而过,到了一处食肆跟前停下来。
姜毓对外头不熟悉, 只是由着祁衡扶她下了马,被领着进了食肆里头, 才注意瞧四周的环境。
这食肆不大,门面也简陋, 与姜毓之间在京里偶尔光顾的大酒楼显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地方也不大, 雅间什么的也定是没有的。
薛阳已经在食肆里等着了, 祁衡带着姜毓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 姜毓默默跟着,潜意识里觉着这桌椅定是不干净的,稍微犹豫了那么一瞬,还是坐下了。
祁衡也一直没吭声, 只是瞧着姜毓的样子, 招手让薛阳拿了快干净的抹布过来, 亲自将桌子擦了擦, 特别是姜毓跟前的地方。
“这家是卖羊肉汤的,祖传的手艺, 以前是在京城里的, 后来搬到了这里的镇子上,我小时候随舅舅出来,常常跟着他吃上一碗。是以有时候出来办事路过这里,也会过来。”
祁衡淡淡说着, 姜毓有些犯愣,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秘辛。
这个……嗯……她要说什么?
祁衡擦完了桌子,将抹布挪到桌角,“我让薛阳提前过来看了,碗筷都是洗干净重新用热水烫的,你不用担心不干净。这镇子上的饭馆酒楼也是比不过京里的,你是个嘴挑的,勉强吃那些,还不如吃些特别的,就当是吃个新鲜了。”
姜毓还是觉着这话不太好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说的像有种祁衡在迁就她为她考虑的样子。但是她既然这么麻烦,带她出来做什么?
姜毓暗自腹诽,还没想出怎么和祁衡答话,羊肉汤已经叫随从端了上来,并了一碟子炊饼。
“吃吧。”
祁衡拿了筷子径直便低头开始吃,姜毓正好不用想该怎么回祁衡的话了,也拿了筷子低头吃。
羊肉汤很鲜美,是姜毓以前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味道,姜毓原本只是试探着的抿了一小口,却不由暗自眼睛一亮。
汤熬得浓稠,碗沿飘着一层姜毓不认识的佐料沫子,用勺子在里头捞,除了一块羊骨,还有熬得细碎了的羊肉丝,还有面条,豆皮。
姜毓默默里吃得眉梢飞扬,跟前又让叫推来了一个碟子,祁衡在旁道:“别光喝汤,吃个炊饼,否则要是跟在府里似的晚上饿了肚子,这小地方晚上可没地方找糕点去,只有腌菜冷馒头了。”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饿肚子找糕点的事情?你又不在我的屋里睡。
姜毓心中觉得奇怪,可羊肉汤实在太好喝了,实在没空和祁衡纠结她半夜吃糕点的事情。
姜毓夹了一个炊饼,那炊饼倒是没什么味道,只是酥酥脆脆的,佐以羊肉汤一起吃,也是人间美味。
难怪能让祁衡这个堂堂王爷念念不忘,果然是非常有其自身的道理的。
姜毓吃得认真,没察觉身旁的祁衡一直在偷眼觑她。
看小丫头这般吃得眉眼飞起的样子,祁衡觉着方才他那句“无心之失”应该是过去了吧。这模样虽然还不跟他说话,可也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了。
和姜毓相处这些日子,他觉着姜毓其实也是个好脾气的,虽然常常会生他的气,但也不是那中记仇的人。
怎么说呢,懂分寸,非常懂分寸的那种,一点都不让人操心,但也就是这种太懂事了,才叫他心中觉得对不住。
这点还不如跟金月虹学学那小爆脾气,姜毓这样的,总是叫他不知从何下手。
祁衡同一旁桌子的薛阳递了个眼色,又上了一盘子炊饼。
食肆里静静的,大约因为店面偏僻的缘故,也没有什么人,外头街市的喧闹更衬得店里头安静。
祁衡吃饭的速度照例的快,没几下羊肉汤就快见了底,祁衡瞥了眼姜毓碗中还剩下的半碗汤,略放缓了速度,忽然道:
“明日进城,是去林府,又是要早起的。”
林府?
姜毓正是吃得专注,叫祁衡这么斜里突然一句,不知他在说什么。
“林府?哪个林府,王爷为什么要带妾身过去?”
祁衡的眸光顿了一下,瞧着桌上撒落的炊饼芝麻,道:“我的外祖家,每年年关之前,本王总是会抽空过去一趟。”
那个林府!
姜毓觉着自己一定是吃傻了,居然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
“林家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作为先皇后的娘家,林家肯定是没有朱家煊赫的,但姜毓记忆里,先皇后的娘家好像是户部尚书,也是京官。
祁衡道:“林府祖籍绥州,几代都是绥州人,原就不是京里的人,当年我外祖升官入的京城。我母亲去了以后,我外祖也致仕回了祖籍,林氏的嫡支和靠近的旁系也再没有立朝之人,京里的林府就是个空架子罢了。”
本朝制,四品以上的京官才有资格立朝,祁衡这个说法,也就是说林家人现在没有在京为官的,起码在京为官的绝不会超过四品。
不过想想也是,朱家擅权,祁衡这个太子都这样了,林家这个先皇后的外戚肯定是遭排挤的,还不如远离京城这个漩涡的中心,留得青山在,否则非叫朱家弄得满门全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