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忘记了, 李氏命薄,早已病死了。”
祁衡的语调不紧不慢, 带着姜毓从未见过的耐心,“她是姜毓, 孙儿的新妇,趁着年关特意带她过来拜见。”
“姜家, 是哪个姜家?”老妇人让祁衡说的愣住了, 茫然地看着祁衡, “李家姑娘怎么就没了呢?”
“是你糊涂了, 李家姑娘一早没了, 衡儿总不能打光棍,自然是要另配婚事的。”
不知何时,始终在池边垂钓不曾搭理祁衡的林翁已经从后头走了上来,姜毓转头瞥了一眼, 终是见着了这位外祖父的庐山真面目。
虽是须发洁白, 可眉眼之间仍是带着几分刚正气魄。
“李家姑娘原来早没了, 我怎么给忘了呢。”
老妇人的神色还是有几分茫然与将信将疑, 可转眼又喜上眉梢,拉住了姜毓的手, “可这个孙媳妇儿也甚好, 我一看就觉着合眼缘呢。”
祁衡的外祖母竟然……
姜毓的心中潮流翻滚,叫猛地拉住了手之后才幡然反应过来,福身见礼,“孙媳拜见外祖母。”
只是身子还没矮下去, 便叫那外祖母一把扯了起来,力气大得吓人,“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外祖母眉开眼笑,丝毫觉不出不妥的地方,姜毓的手腕子让拽地生疼,脸上却一点都不敢漏,只能淡雅地笑着。
“外祖母。”
祁衡伸手覆上姜毓的手腕,轻轻一扭便将姜毓的手拽了回来,颀长的身子微微一斜便挡了姜毓半个身子。
“毓儿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我想让她先去休息休息,改日再来拜见外祖母。”
外祖母道:“要是累了,就去亭子里坐坐吃些茶水点心吧,孙媳妇儿第一次上门,陪我说说话,晚上就住在家里,已经好久没有人来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了。”
祁衡笑着转圜道:“外祖母要人陪着说话,便与我说吧,让她先回去。”
“我与你个大小子有什么可说的。”外祖母皱了眉头嗔道:“你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带上门来,还要掖着带走,难道是瞧不起我这个老太婆不成?”
“怎么会……”祁衡的笑着,却有些勉力。
到底是一直站在一旁的林翁说了话,问后头伺候的婆子丫鬟,“老夫人刚才吃过药了吗?”
婆子回道:“刚吃过了。”
祁衡转眼看向林翁,只见他微抬了抬手,点了一下头。
祁衡的眸底有暗光沉浮而过,有挣扎,却坚持,“毓儿累了,还是让他……”
“外祖母说的对,孙媳妇第一次上门看您老人家,岂有见过就走的道理,自然是要陪您老人家好好坐坐说说话的,是王爷太娇惯妾身了。”
姜毓的嗓音温温的,语调神态,无不是大家姑娘的风范,亲切从容,有条不紊。
祁衡侧首看向姜毓,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好好好。”外祖母一下便乐了,拉着姜毓的手就往亭子走,“我就知道孙媳妇儿是个会疼人的好孩子。”
祁衡转眼看了眼林翁,跟着一道往亭中而去。
午后的阳光有些朦胧,今日的日头并不算好,只是风不大,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丫鬟婆子很快往亭中的石桌上端了热茶果点,姜毓让老太太拉着相邻坐下,祁衡和林翁也挨着坐下,小小一方四角亭内霎时便聚满了人。
“孙媳妇儿,你跟我说说,你和衡儿成亲多久了?”
姜毓道:“有半年了,今岁七月的时候成的亲。”
外祖母仍旧拉着姜毓的手不肯放,“都有半年啦?那咱们家衡儿平日里对你好不好?”
“王爷待妾身甚好。”
凭良心说,祁衡从来没苛待过她也没为难过她,可也谈不上怎样好,只能算是一般,只是这样的话姜毓从来不会在外头说,更别说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外祖母跟前了。
“你骗我。”
却不料,老太太拉了脸,径直就戳穿了姜毓,“这小子什么德性我还不知道,也不知道向谁学
的,性子又坏又古怪,像浑身长满刺一样,肯定不是一个会疼人的,你不用替他说好话。”
姜毓干笑,这老太太还真是说得一点都没错,只是祁衡人就坐在旁边,她可不能“欺负”老太太有些特殊是以松懈了,少不得还是得帮着祁衡说话。
“外祖母说得哪里话,王爷并不曾薄待妾身。”
“哎呀。”老太太叹了一口,“这衡儿小时候是个好孩子,也聪明,三岁就开蒙,循规蹈矩,小小年纪就老成稳重,跟个小大人似的,懂事地不得了,跟他那个舅舅是一模一样。”
老成稳重?循规蹈矩?
姜毓不由垂了眼儿,老太太怕不是记差儿了吧?看看他现在这般离经叛道视礼法为无物的模样,这是祁衡吗?
“他五岁的时候为了把人家掏下来的鸟蛋送回树上去,从树上摔下来差点摔死。人家孩子都是掏鸟蛋玩儿,就他和别人不一样,这性子,和他母亲是一模一样,我还说他是女孩儿心肠。”
姜毓觉着自己大概嫁了一个假的祁衡,要不是就是老太太编了一个假的祁衡,想想传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