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和三十晚上的宫宴过得很平静, 皇后中间找茬的时候奇迹地没有找到姜毓的身上,多半还因为祁衡这位嘴上绝对够刺人的横主儿在旁边, 还因为之前叶氏的事情,她钦点的人儿弄出了谋害王妃的事情, 言官骂祁衡宠妾灭妻的时候捎带手暗中把当年给祁衡指人的皇后一起骂进去了,那段日子这种指桑骂槐的折子差点压塌了皇帝的案头, 估计把朱皇后气得够呛。
虽然朱家外戚的势力的确很大, 一度钳制住了朝堂, 可朝堂间的势力永远不会只有一派, 三皇子逸王的母家崔氏一族就另拉了一面旗帜, 这么些年来孜孜不倦地与朱家抗衡着,并且十分顽强。
还有一派“铮铮铁骨”的文官清流们,权利虽不大,可外戚擅权这种事情, 他们能骂到咽气的最后一刻, 每次朝里一有动静, 那些言官就开始没完地上折子, 朱家简直恨透了这些搅屎棍,可自古御史言官这种人都以死谏为荣, 那都是越杀越来劲儿, 慷慨痛斥完一顿,然后在大殿上把头给你撞得头破血流。
用处有时候的确是不大,但造成的影响十分之不好,朱家毕竟是太子的母家, 要是弄得全天下都骂他们是奸佞,太子名声也跟着一起臭,以后还怎么继承皇位?
是以朱家恨了这么些年,还是没什么有用的手段,有时候也只能忍着。
剩下的便是世家中立派了,大多世代为官根基深厚,说是中立,其实有时候也难免墙头草,长袖善舞事故圆滑哪边都不得罪,而门生故吏却不少,钉子一样分布在各个缝隙里头,势力庞大错综复杂,却始终在朝中隔岸观火冷眼旁观,其中以肃国公府马首是瞻。
这样的事情很深奥,朝中人都不一定能够看透,姜毓身为一届后宅妇人自然也是难以明白其中奥妙的,只不过大概有个数而已。
故而平平安安过完了二十九和三十的朝贺之后,姜毓只觉得心中大松了一口气,那些暗流隐动她回头也在心里琢磨过,可着实理不出什么头绪,就算祁衡在跟前也不知道该如何问他。
这么着安安静静的年后日子过了三日,初四的时候姜毓早上起身,发现桌上的早膳变了。
水晶小笼,黄金煎饺,千层油糕,另有香油干拌面,干贝鸡丝粥。煮鸡蛋和腌制的小菜不提。
倒不是以前早膳不上这些,只是那样式却是新鲜的,一看就知道是不同师傅的手艺,还有定例,也多出了一道。
姜毓忽然想起了祁衡说要添新厨子的事情,原本她还打算熬出十五之后再与祁衡商量着来的。
“厨下添新人了?”姜毓问道。
翠袖一面为姜毓剥着鸡蛋壳,一面道:“回王妃的话,昨日下午人就来了,一共添了五个师傅,王爷说等明儿咱们院儿里以前的小厨房拾掇出来,就让那两个糕点师傅待小厨房里。”
“五个?”
姜毓讶然,祁衡不是说添三个吗!
“是呀,奴婢打听过了,待大厨房里那三个师傅都是从不同地方来的,有两个南方,一个西北的,待咱们小厨房里的两个师傅都是宫里老御厨的弟子,什么样的糕点都会做。”
翠盈叽叽喳喳的,姜毓只觉着祁衡大概是疯了,弄这么多厨子是要开酒楼吗?他不是一向很俭省的吗,哪怕有私账这么突然奢侈起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反正是走他的私账,想怎么着都随他去,她管不着。
姜毓夹了一个水晶小笼咬了一口,汤汁溢出来,鲜美的味道叫姜毓精神一震,这厨子的手艺,好像比肃国公府里的那个还要好。
姜毓默默将整个小笼包都塞进了嘴里,又尝了一个煎饺,带着些皮薄,馅大,还带着些焦香,简直手艺一流。
算了,奢侈点儿就奢侈点儿吧,好歹是个王爷,跟他其他兄弟比,这其实也没什么。
姜毓这么想着,开开心心把桌上的早膳扫干净了一半,撑着鼓鼓的肚子往书房里看账去了。
其实帐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们禄王府门庭冷落,这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人上门,他们也没什么礼要往外招呼的。何况他们的账面也清楚地很,一切都有定例,姜毓这帐看的久了就发现,并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她操心的。
这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便顺手翻了祁衡最近看的话本子来解闷,祁衡喜欢看那些奇异怪志,还有山川游记,搁书房里放了整整一箱,姜毓翻开第一页,抬头就是一首闺怨思春诗。
嗯?
姜毓又往后随便翻了翻,才子佳人一见钟情,支使小姐身边的丫鬟鸿雁传书,深夜幽会,然后在小树林里隐蔽处私定终身,那场面描写的香艳细致,直看得人面红耳赤。
祁衡怎么看这种东西!
姜毓羞得脸色通红,把书翻拢了,这才发现桌上那一摞书的书名都给扯掉了。姜毓耐不住好奇翻了最上头那本祁衡昨夜才翻过的,大概是一个痴情公子对某个女子一见钟情,想方设法求娶的故事,这个倒还勉强正常。
姜毓又翻了两本,没仔细看,无非是痴情公子求娶千金小姐的故事,开头结尾都一个路数,情节天马行空,全是不切实际的臆想,搁她们这种大宅门里简直荒诞,也不知祁衡是怎么看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