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的时候, 祁衡睁开眼睛,多年的习惯, 总是早醒,哪怕是受了伤流了很多的血, 这个时候也能从睡梦中醒来。
伤口隐隐作痛,祁衡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冒了火, 微微扭过头, 便瞧见了趴在床沿上的姜毓, 一只手还伸在他的被褥下覆在他的手上。
祁衡的不由反手, 包裹住了姜毓的手。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有一个能心甘情愿为之拼命的心爱之人, 也从来没想过有一日醒来会有一个让他一看到便满心柔软欢喜,都不愿再闭上眼睛的心爱姑娘。
祁衡的唇角浅浅勾起,便看到姜毓呃眼睫忽然颤了一下,然后倏地醒来。
“你醒了。”姜毓抬手去抚祁衡的额头, 这一晚上, 她不知多少回从迷蒙里惊醒, 然后去探祁衡额头的温度,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伤口还疼不疼?”
“没有不舒服,伤口也不疼。”祁衡握紧了姜毓在被褥下的手, “就是有些渴了, 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吧。”
“好。”
姜毓应了,转身去给祁衡倒水,茶水温温的冷热正好,祁衡的身上有伤做不了大动作, 姜毓扶着祁衡微微起身抬起脖子,将水杯喂到了祁衡的嘴边,大约真的是渴极了,祁衡喝完一杯水不过三两口。
姜毓伸手用帕子拭去祁衡嘴角的水渍,道:“你饿不饿,昨日就一点东西都没有吃,既然醒了,我让厨房端碗粥过来吧。”
“也好,”祁衡道,“你去吩咐吧,让他们多准备一些,你也该用早膳了。”
“好。”
姜毓转头扬声唤了人进来,吩咐了准备早膳端进来,祁衡就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姜毓。
昨日伤重流了好多的血,可幸亏有那吊命的金丹在,是以昨夜他尚能强撑住几分精神,可眼下金丹的药效淡了,即便休息了一夜,祁衡眉目间的精神依旧是颓败的,满是失血过多的虚落。
姜毓吩咐完丫鬟回过头来瞧着他,难免心中又是微微刺痛。
“王爷阖着眼再养会儿精神吧。”
“我不困。”祁衡道,一面伸出了手朝姜毓摊开。
姜毓没犹豫,将自己的手搁到了祁衡的手心里,让他的大掌裹住。
“毓儿。”祁衡唤道。
姜毓看着祁衡,眉眼柔和,“嗯?”
“阿毓。”祁衡又唤道。
“王爷想说什么?”姜毓问。
“我是在想,今后是唤你毓儿好,还是阿毓好。”祁衡的唇角浅浅勾着,“我都快当你干爹的年纪,还是唤你毓儿,你爹娘就是这么唤你的吧。”
“王爷总是觉得我小,可是因为王爷自己的年纪大,近而立之年,瞧着我正是青春年华,是以自卑了?才总是想站在长辈的立场上压我一头。”
从她进门起,祁衡便时常丫头丫头地唤她,即便偶尔对她好,也总是一副我是你干爹应该对干女儿好的模样,刻意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引向一个奇怪的地方,哪有一个丈夫是这样的,难说就不是祁衡在自卑。
“我年长你这么多,瞧着你像个小孩儿是肯定的,太子的第一个儿子都开始收房了,我要是跟他一样早早就开枝散叶,女儿都可以跟你姐妹相称,不是你干爹,也是你干叔叔辈的人。说起来,你兄长的满月酒我当年应该也是去喝过的。”
祁衡的语调微微扬起,若是寻常,此事该是眉飞色舞的得意,可眼下虚弱无力,嗓音都没有底气,这么说着,只是显得眉宇间更加苍白。
姜毓忍着心里头的心疼,嘴上却是毫不留情,道:“你成日拿着年纪说事,难不成是想要一个年长的女人不想要我,打量着停妻再娶还是纳侧配?”
“我可没这个意思。”祁衡赶忙一口给否认了,笑道:“你瞧瞧你,现在这张嘴儿真是愈发厉害,我可是及不上你了,尽让你欺负。我可得求着你,以后在外人面前稍稍给我留些面子了。”
“你若是好好说话,我何曾驳过你一句?是你自己总是说些乱七八槽的话,这才叫人气得肝疼。”
想想祁衡平日说话的嚣张劲儿,还有以前她让祁衡气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时候,姜毓现在都想拿块膏药糊祁衡的嘴上。
祁衡拉着姜毓的手,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认道:“行,我说过,以后都听你的,你既然说了,我以后都改。”
“惯会说的好听。”
姜毓想到了昨日在山林里祁衡说的话,真到了那个时候让他听她的,恐怕他只会让她“听话”。他总是这样,总是习惯一力全挑,昨日之前她还觉得祁衡总是将她摆在无用的位置圈养,怨怪祁衡不正视她将她摆在并肩的位置,经历了昨日的截杀,她才知道,那些时候,面对朱氏的威胁,面对那些血淋淋的危险,她其实就是一无是处,简直就是祁衡的累赘。
两辈子下来她都只会后宅里那些蝇营狗苟一针一线的小算计,事涉朝堂中那些真正深层面的斗争,她根本无法自保,所以有的事情也不必再争。
祁衡的唇角斜斜挑着,“我的话可不仅好听,也经用,千金一诺。”
姜毓忍不住嗤了一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丫鬟端了膳食进来了。东西都搁在一张小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