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2 / 6)

小红豆 山有嘉卉 4880 字 2023-03-08

培养计划,大三的暑假是要到医院见习的,类似实习,我当时跟的师兄有个病人,胃癌晚期,已经很多年了,早年做过手术,治好了又复发,很快就出现转移,转移到其他器官,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骨转移,很瘦,瘦到脱相,六十几岁,两个儿女都已经成家,据说一直很辛苦照顾他,每天都来送饭送汤,轮流陪护,他的老婆一直在医院陪他治病,全家人都对他很尽心。”

“那个时候我有个师姐还开玩笑,跟我们说,你们这些男同学啊,一定要记住对女朋友对老婆好,要不然等你们老了,都没有老太太肯伺候你。”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严晴舒也忍俊不禁,这句话未必全对,但也不能说全错,听起来更像一句玩笑。

厉江篱继续道:“我在肿瘤科见习只待半个月,还有两天就出科的时候,那个病人突然呕血,就像人喝多了会呕吐那样,他呕血,大口大口地往外呕,护士只来得及让家属用洗漱用的塑料盆去接,但等我们看到的时候,他的衣服上,床垫和被子上,还有地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整个病房弥漫着血腥味。”

“那天正好我们值班,抢救了很久,从下午三四点,一直到凌晨三点半,把整个科室的肾上腺素都打完了,还是救不回来,宣布死亡以后,实习的师兄带我去拉心电图,师兄负责往病人身上放电极做心电图,我在一旁看,也听家属说话。”

“他家老太太说了句,这么多年总算解脱了,我以为她是说患者,癌症病人到了末期都是很痛苦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是种解脱,但是她儿子接着说,是啊,妈,以后他不会再折磨你了,回头等葬礼结束,我带你去三亚度假。”

严晴舒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啊?为什么啊?”

这故事怎么还带反转的?

厉江篱微微扭头,看见她满脸震惊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失笑。

严晴舒见他光笑也不说话,忍不住好奇地催促:“然后呢?就没啦?”

“后来我听带教的师兄说,这个病人年轻的时候,跟妻子的关系就不好,出轨,嫖/娼,甚至在复发之前,还跟自己的助理有暧昧,妻子想离婚,他却不肯,最后照顾他,只是尽责任而已。”

厉江篱没有卖关子,将自己记忆里的事都告诉她,“他的儿子来开死亡证明,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轻松,那是半个月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笑,他是真的在为父亲解脱,姑且这么说吧,以及母亲即将重获新生而高兴。”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参与大抢救,也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你看见的未必是真的。

严晴舒问他:“你那个时候觉得害怕吗?”

“害怕,心惊胆战。”厉江篱笑道,“我一开始腿都软了,但还是要跟师兄一起轮流做心肺复苏,不做不行,后来换去记录抢救时间,就是几点几分用了多少药做了什么抢救措施,手上沾有患者的血,血腥味一直在我鼻子边环绕,我的手一直在抖。”

严晴舒震惊地啊了声,眉头皱起来,脱口就问:“会不会吃不下饭?”

厉江篱再一次扭头看她,见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惊讶、疑惑、好奇、担忧,看来是真的不了解,她表现得一点都不像厉江篱认识那些同是医生家庭出来的人。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严院长一个医生,竟然不给孩子做死亡教育?

国人很少谈及死亡,总觉得忌讳,但厉江篱以为,身为医生家庭的孩子,是不应该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些的。

比如他,刚上小学就已经从父母那里知道,人是会死的,早早晚晚都会死,死并不是需要忌讳的事。知道死亡必定到来,才会更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但严晴舒却似乎对这些一点都不了解,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本身就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笑着摇摇头,“那倒没有,抢救结束,我也就好了。”

他顿了顿,继续:“真正让我难受到吃不下饭的,不是血腥的抢救场面,而是死亡本身,它似乎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但又好像有区别对待,恶人可以在ICU抢回一条命,可以接受器官移植,因为他家财万贯,而有些孩子还没来得及看过世界就走了,因为家庭无法继续负担她的医药费。”

严晴舒的眉头随着他的话渐渐皱起,她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确实有这样的事,但她从来没有真正的遇到过。

她知道自己就是个何不食肉糜的肉食者。

于是她只能问厉江篱:“你对死亡……是怎么看的呢?”

厉江篱想了想,回答道:“迟早都会来,见过了,就不必太害怕,如果因为害怕死亡就被它牵着鼻子走,生活就该乱透了,我只需要按部就班,做自己该做的事,等它到来的那天即可。”

他说得轻描淡写,严晴舒却有些惊讶:“是这样吗?”

“当然。”厉江篱笑着问她,“你拍戏的时候吊不吊威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