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动作十分麻利,中午时已经将东厢房拾掇出来。又回铁匠铺将自己睡觉的床扛了过来。
见高武将沉重的木头床夹在腋下,调整方向试探着进屋。赵昊想要搭把手,却被他摇头拒绝,也不知是不是怕帮倒忙。
赵昊只好袖手站在一旁,看着高武忙里忙外,将那张笨头笨脑却坚固无比的松木床靠墙摆好,他忽然想到,自己和老爹睡觉的破床,也该换两张新的了。
又想到这屋里屋外都是黄土地面,必须要每天洒水扫尘才能下得去脚。南京春雨连绵,到时候满院的稀泥,如何住人?
是不是也该买些地砖铺一下?还有这些破窗烂门就是修好了,用起来也着实难受。
对了,还有这扑簌扑簌整天掉灰的墙,本公子早看着不顺眼了,也得刷一下。
原本兜里没钱,他尚且可以忍耐,现在稍一宽裕,马上就恨不得,把整个宅子拆了重建了。
“问题是,这不是我家的房子啊……”赵昊小声嘟囔一句,拍了拍落在肩上的墙灰,决定直接买下这宅子算球。
虽然直接搬家更简单,但赵昊估计,以这套住宅目前的状况,花不了几个钱就能买下来。入手后稍一翻新,价钱立马翻几番。这样划算的买卖不做,简直对不起送他来的老经纪。
而且刚刚熟悉了环境,安定下来。谁见过有家长,会在孩子高考前搬家的呢?
一切以不影响考生备考为前提。
赵昊默默点点头,觉得自己愈发进入考生家长的状态。
想到这,他对忙活完了的高武道:“改天去牙行问问,这宅子多少钱肯卖?”
高武看看赵昊,去院子里打了水,洗干净了脸,才缓缓道:“不用那么麻烦,让我爹去找甲长就能办成,还能少费钞。”
“哦?如此甚好。”赵昊不禁欢喜道:“我是一文钱不想再往那牙行送了。”
不过要买房也不急在这一时,眼看中午头,两人便准备去前头铁匠铺吃饭。
出门前,赵昊拍拍脑袋道:“早晨那唐胖子,是不是还带了礼品?”
他基本摸出了和高武说话的技巧,那就是尽量避免让他思考,问那些直接能脱口而出的话,尚且可以正常交流。
“是。”高武这次果然没有延迟。
“拿来瞧瞧。”
高武便将五六个印着唐记商标,装潢还算精美的纸盒抱了出来。
赵昊就在天井里一一打开看,只见都是唐胖子自己店里的南货,有岭南干果、南海瑶柱、嘉禾酱油、金华火腿、还有舟山的黄鱼鲞,没有一样不值钱。
“还挺大气的。”赵昊满意的点点头,只将干果留下给赵守正当零食补脑子,其余的一股脑提到了铁匠铺去。他家的厨房破烂不堪用,赵昊便给了高铁匠二两银子,决定先在铁匠铺开伙。
老汉虽然也只能生的做成熟的,但总比他父子饭都不会做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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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去铺子时,高铁匠已经整治出一桌有荤有素,有汤有饭的午餐。
老汉是个明白人,不用赵昊提醒,他也知道现在是给东家做饭,不能像往常那样凑合了。
他一边接过儿子手中的纸盒,一边有些忐忑的对赵昊道:“老汉也不会做饭,公子怕是吃不惯。”
“老伯休要见外,我之前可没少蹭饭。”赵昊洗干净手,笑着坐在桌边道:“既然往常吃得惯,怎会现在吃不惯?”
“不一样了,不一样的。”高铁匠却不会因为赵昊这样说,就掉以轻心。见带回来的食材里有瑶柱,便赶紧道:“公子先凑合吃着,老汉再加个汤。”
赵昊让他不必麻烦,但高铁匠执意要去,也只能由他了。
招呼高武一起坐下吃饭,赵昊苦笑着对他说道:“看来还得尽快找人烧饭,老伯不擅长这个,就会特别累。”
高武点点头,扒了半碗饭才闷声道:“我爹做饭很难吃……”
赵昊看他一眼,心说我知道。
饭吃到一半,高铁匠端上了热腾腾的瑶柱汤。
闻到那瑶柱特有的鲜香,赵昊神情一振,赶忙舀一碗尝一尝,登时两眼放光。
“真鲜啊!”赵昊大赞一声,示意高武父子也赶紧尝尝。
两人也是赞不绝口,就连高武都主动说道:
“鲜,真是鲜!”
听着两人的话,赵昊忽然想起一事,重重一拍高老汉大腿道:“有了!”
“公子有什么了?”高铁匠知道,这时候没人搭话,就像吃饭噎住一样,忙凑趣问道。
“先卖个关子。”赵昊神秘的一笑道:“剩下的瑶柱不要动了,改天我琢磨琢磨,说不定就是生钱的法门。”
“公子真是厉害,”高铁匠赞叹道:“吃个饭就能想到赚钱的法子。”
赵昊赞许的看一眼高铁匠,恨不得自己的跟班是他。
大明从正德开始世风渐变,到了嘉靖末年,已经彻底摒弃了千百年来重农轻商的传统。开始人人皆言商逐利,哪怕士大夫也同样不以经商为耻,好比当朝首辅徐阶家,便养着足足上万织工,是大明数一数二的棉布供应商。
是以高铁匠乃真心奉承,而不是暗讽自己的新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