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沙镇,陈怀秀家内宅中。
“水银中毒?!”浓眉夫妇闻言齐声惊呼:“怎么可能?”
李时珍不悦的哼一声道:“怎么,怀疑老夫的诊断吗?”
“不敢不敢,”浓眉妇人忙摆手连连道:“不过先生能再给滕少爷仔细看看吗,我们岛上都是一群跑船的,又没有炼丹鎏金的,怎么会有水银那玩意?”
“是啊先生,岛上就没有那玩意。”浓眉汉子肯定道。
沈夫人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小滕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东西。”
“有没有接触过,你们说了不算,病症说了算。”李时珍却毫不动摇,哼一声道:“没有人比老夫更懂水银中毒了。”
赵昊点点头,心说这话不假。李时珍可是给重度水银爱好者嘉靖皇帝,当过保健医生的……
嘉靖非但长期服用重金属,还时常亲自下场炼丹。而且把炼出的丹药,赏赐给内侍近臣。
这样不禁省钱,还能先让人测测毒。看看没问题自己再吃。
当时皇帝近臣雨露均沾,都没跟着少嗑药。
比如嘉靖皇帝的奶哥哥陆炳,是先帝最信任的男人,自然磕了最多的药。
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天再冷只穿一件单衣,一丈多高的墙,轻松就能翻上去。
就是这样的强人,也禁不住积年累月的重金属炼体,在五十岁时就忽然暴死,害的陆家也被风吹雨打去。
身子骨弱的就更惨了。大学士袁炜没嗑几年就病入膏肓,乞休归家的途中便一命呜呼了。
另一位大学士严讷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看到袁炜这下场,吓得他赶紧乞骸骨,回家有请李时珍帮着排毒调养,才苟活了下来。
至于严阁老和徐阁老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偷奸耍滑了。磕了好多的药,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严阁老在位最后几年行事颠三倒四,屡屡出言冒犯皇帝;徐阁老这二年病体缠身,怕是都少不了水银的功劳。
据说徐阶致仕返乡,路过常熟时,特意向严讷求了排毒的方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李时珍当年,就是因为苦劝嘉靖‘珍爱生命,远离丹药’不果,才会愤然从太医院辞职,回乡写他的《本草纲目》去的。
所以他对水银中毒实在太了解了,说没人比他更懂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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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时珍从药箱中拿出一副金针,在孩子头上下了针。
他又让沈夫人用艾条,灸那小滕的合谷穴,以镇静安神、调气止痛。
一番针灸下来,那孩子终于恢复了神志,也不叫唤了。歪在陈怀秀怀里一动不动。
“神医啊,真是神医啊。”浓眉夫妻彻底服气了。
“少胡吹,只是让他安静下来,还没治病呢。”李时珍却不买账。
“先看看孩子居住的环境吧。”赵公子便沉声提议道。
“不错。”李时珍点点头道:“看他这样子,八成是长期接触水银所致。”
“哦,好,公子和先生这边请。”沈夫人如梦方醒,赶紧请两人进去东厢房。
进屋之前,赵昊提醒一句:“先生,还是先做好防护吧。”
李时珍忙一脸钦佩道:“没想到公子也很懂。”
两人便又站住脚,让高武去船上将装备取来。
等装备的空档,李时珍问陈怀秀道:“他发病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半个月前,这孩子突然性情大变,大喊大叫。甚至出现了幻觉,妄想。”陈怀秀叹口气回忆道:
“起先以为是被魇着了,请了神婆神汉驱邪,也去海神庙天后宫烧香拜过,但依然没什么用。”
“这才想起看大夫?”李时珍不悦的哼一声,又道:“那少说一个月前,他就应该有异常了。”
“还真是。”浓眉妇人惊呼一声道:“大概一个月前,滕少爷开始喊头疼,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没有力气,读不进去书,也不想吃饭。夫人请了大夫,给他开了安神化食的药,也没什么效果。”
说着她小声补充道:“所以后来才会请神看。”
“请的都是什么庸医?!”李时珍总是可以找到角度骂人的。“这孩子眼白发红,眼袋发青,他们看不出来吗?”
“他们说这是长期失眠所致……”浓眉妇人嘟囔道。
“这么点大的小屁孩,还失眠?”李时珍哼一声道:“那他牙上的汞线这么明显,他们都看不出来吗?!”
“汞线?”陈怀秀三人都是一脸不解。
“在他牙齿和牙龈交界处,有一条细细的蓝黑色的线。”李时珍指了指那孩子的嘴巴。
那孩子便呲牙咧嘴要咬人,正好让众人看到了,他齿龈交界处的那条蓝线。
“嘶……”众人纷纷倒吸冷气,再不敢怀疑李神医的论断。
“平时他是独居吗?”李时珍问道。
“不是,有奶娘陪着他住。”陈怀秀答道。
“人呢?”
“这几天不太舒服,告假回家歇着了。”
“把她找来我看看。”李时珍沉声道。
“好的。”陈怀秀吩咐浓眉妇人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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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