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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下值后,便坐上暖轿,回去自己在北安门外菊儿胡同的宅邸。
陈公公住的是五进大宅,府里管家仆人丫鬟婆子两百多号。
别看他是个阉人,却也娶了一妻四妾,还过继了几个侄子侄女养在府里,差一点儿就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了。
公公回到府上,美貌如花的妻妾们赶紧把他迎进屋,给他更衣摘帽脱鞋,换上居家的袍服,然后一边为他按摩一边娇声细语问他昨晚辛不辛苦,有没有不顺心的事。
一边说着体己话,还一边喂他喝汤水。把个陈公公伺候的无比满足,只觉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虽说付出了些身体上的代价,但若是还留在信阳老家,如今肯定还娶不上媳妇,那东西一样用不上,还徒惹烦恼。
陈公公自我安慰一番,便让过继的大儿子陈大发,去隔壁请邵大侠过来。
他和那位丹阳大侠也算旧相识了。当年陈洪还是御用监外监把总,负责为宫中采买物资时,便跟邵芳认识了。
邵大侠最大的本事就是和什么人都能交朋友,当然也包括太监了。陈洪也有意结交这位神通广大的江南第一大侠,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朋友。
当初陈洪能当上御用监太监,接着又进司礼监,邵芳是出了大力的……陈公公进献给隆庆皇帝的那些丹药、秘方、器具之类,都是邵大侠帮他从海内外搜罗的。两人的关系自然愈加密切。
邵芳为何敢大言不惭、大包大揽说,自己能让徐阶高拱起复?其实就靠陈洪这张牌。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太不靠谱了吧?陈洪在司礼监才坐第四把交椅,哪来这么大能耐?
但江湖人士不就靠吹牛伯夷过活吗?邵大侠这就算是很讲良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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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邵芳来了。
他两月前进京后,便在陈洪家隔壁买了套宅子住下来。只要陈洪不当值,两人就耍作一处,焦不离孟。
在邵芳的挑弄下,陈公公终于不再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燃起了问鼎司礼太监的野望。
邵芳通过反复洗脑,让陈洪认定了只要高拱起复,他就能当上司礼太监的念头。这不,才刚看到点儿希望,他便赶紧向邵芳报告好消息了。
邵大侠正为高拱迟迟无法通过廷推发愁呢,听陈公公讲了张居正想出的迂回战术,不由乐开了花。
暗道这下可算对高相公有交代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八字还没一撇,不要高兴太早。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等有了准信儿再庆祝吧。”
“老弟就是老成啊!听你的。”陈洪便打消了好好庆祝一番的念头。
殊不知人家邵芳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琢磨琢磨,看如何在给高拱的信里自夸自擂,让高相公相信自己才是帮他出山的头号功臣。
眨眼之间,邵大侠已经编造出,自己是如何将五大环节七大难关一一攻破的,险些把自己都感动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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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雪仍在下,东城史家胡同的街面上却没有什么积雪,地上还撒了炭渣防滑。
这是东城兵马司差人所为,但并非所有的胡同都有这份待遇。只有恰巧和朝廷高官住在同一条胡同的,才能跟着沾上光。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这史家胡同打头的一户,便是吏部侍郎王本固的府邸。
今秋更进一步、荣升为吏部左侍郎的王本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坐着轿子回到府上。
他家里的门厅是连着轿厅的,轿子可以直接抬进去。
下人又在轿厅里点了好大的炭盆,让老爷下轿之后感受不到一丝严寒。
管家掀开厚厚的轿帘,恭请王本固下轿。
王本固官威很重,回到家里依然不苟言笑。他目不斜视的沿着密不透风的暖廊,往后宅走去。
管家躬身跟在后头,小声禀报道:“启禀老爷,徐五来了。”
王本固不动声色道:“来多久了?”
“中午就到了,一直在花厅等着呢。”管家轻声道:“看那架势,今天见不到老爷不打算走了。”
“来的够快的。”王本固眉头微蹙,继续昂首向前道:“让他到书房候着。”
“是。”管家应一声,赶忙去通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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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阁老虽然已经致仕离京,但徐家在京城的几十处店铺还在照常经营。
尤其海外销路这一断,京城市场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比起其他几家,徐家之所以还能好过些,一是因为他们家以生产棉布为主,国内销量也不错。二就是垄断了京城的棉布市场,缓解了回款的压力。
因此徐家将最能干的管事徐五留在京城,让他悉心照料京里的生意。
今天一早,徐五就接到了松江的急信……比朝廷的飞马急递还早到了一会儿。
然后他便按照徐阁老的吩咐,来求见王本固了。
徐五当然知道,王本固得天黑才能回家。但他还是早早就来坐等,做足了姿态。
天黑终于见着了人。
他跟着管家来到书房,便见王本固一身裁剪得体的松江蓝布青缘道袍。虽然在家里,头上依然戴着网巾,一丝不苟的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