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远人,因人情之至,顺人理之公,令人可行而已。”
“孔圣人呢,是很有人情味儿,考虑到了“以德报怨”切实可行性。以“以德报怨”,听上去固然好听,实际上根本无法推行。”
张衍顿了顿又问:“这就是朱文公所说‘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远于人。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高远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
这话意思其实说,“道”根本就不是什么高大上东西,就是生活中大家都能懂都能做到。追求那种高远难行,高端大气上档次,根本就不是道。嫌弃“以直报怨”这种太low太不上档次,转而追求高大上“以德报怨”,反倒是叫大家都来当伪君子了。
《中庸》里有这么四个字“道不远人”。
值得一提是,从古至今,儒家学者一般都不认同“以德报怨”这种屁话╮(╯▽╰)╭
张幼双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
这不是前天才教过吗,这就会背了??
当下更老怀欣慰。
小鸡啄米似点头:“所以,这也是娘平常为什么说儒家其实是重实用。”
张幼双摊手:“以德报怨在现实生活中完全没有可行性,这要是有人能忍,娘愿意称之为忍者神龟。”
像那种“打完你右脸,把左边脸也送上去打”教义简直太奇葩了好么!
“而且人都是这德行,你退一步,他进一步。”
有句话虽然老掉了牙,但说得没错,你温柔要有点儿锋芒。
站着有点累了,蹲在墙脚,张幼双一本正经地开始了今日教学。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和以直报怨这是不冲突。”
“你看,假如有个人欺负了你,你还原谅了他,他肯定会觉得这样做没什么大不了。他下次还敢。”
“他下次说不定就去欺负别人去了,你这不是在做好事,你这是在纵恶。”
接过张衍已经空了糖葫芦签子,
张幼双拍拍手,站起来。
“走吧回家。”
“糖葫芦签子记得回家丢到垃圾桶里,不能随手乱扔垃圾哦。”
养孩子其实是一件累并骄傲满足事儿。
张幼双固执地认为,养孩子不是说把孩子嵌在一个模具里,最终打造出你想要模样。
小孩子更像是一块儿未经打磨璞玉,又像是一块儿顽石。
如果你足够耐心,它将在你手上一点一点打磨出来莹润漂亮光泽,这个过程很累,但亦将令人无比满足,无比自豪。
当晚,张衍就将今天傍晚张幼双教内容给记在笔记本上了。
这也是张幼双教,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他其实是能记住,不过娘说话做事他从来就不会违背。
合上笔记本,张衍爬上了床。
旋即,眼睫一颤,又睁开了。
圆睁睁猫眼里毫无困意,清明如同初融冰雪。
又睁开了眼,望着这房梁。
月光穿过了窗子,洒落在屋内。
在房梁与墙壁上投下了无数暗影。
他看得很如神,瞳仁几乎凝成了一条细细线,渐渐地这些暗影好似化作了无数线条。
这些线条如飞速生长枝桠,迅速生长,拔高,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图形,由图形又形成一张接一张图像。
他眼睫一眨,一刹那功夫,所构建出来大树立刻分崩离析,重新组合。
渐渐地,一座宝塔偃蹇负土而出,拔地而起,足有百尺之高。檐牙涂金,殿趾砌玉。碧瓦飞甍,背靠山川,上摩云霄,苍苍隐天。
他走进塔内,雾气在身侧徘徊不定,越往走,云里诸峰,渐渐透出,渐渐地落于脚下*
他将这今日所学所思,分门归类,按楼层一一放置好。
少顷,又如梦中下坠般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不是记不住,是……太快了。
娘说,总领人体其实不是心,而是“脑”。
娘说过话,他都记得很清楚,他能在下一秒将他们翻找出来,看过一眼东西,下一秒便能转化成图片刻录入脑子里。
脑子里东西太多,太快了。
他不得不找一个地方,一个空间足够宽阔地方,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储存。
在他说话前一秒,眼前如流水般迅速漫过成百上千字句和信息。
他嘴巴跟不上他所思所想。他纤细清瘦身体不足以支撑这复杂脑力。
他还在学习,学习如何令身脑达成和解。
……
虽说熊孩子暂且被收拾了,但俗话说得好,每一个熊孩子背后都屹立着那么着个熊家长。
打发了张衍去屋里念书,张幼双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果断抄起个痰盂,借着倒痰盂名义蹬蹬蹬又跑出了屋探风。
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看到个女人脑袋从巷门口探了出来。
鬼鬼祟祟,脖子伸得老长。
张幼双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她认得!姓曹,丈夫叫赵三喜,这曹氏皮肤白,瓜子脸,两道水鬓描得长长,头发抹了不知道多少层头油,又黑又亮,盘作了个沉甸甸云髻,插了一圈儿小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