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钱大姑拿出了在村子里奔丧的架势, 嚎得特别卖力,几乎要把天花板给掀翻,搞得外面不少人都跑过来看了看,紧接着包房的门就被周路博一把带上了。
钱大伯有点尴尬,连忙去劝自家妹子。
钱多树则僵硬地杵在一旁,目光在周黎和钱大姑怀里的人之间来回转, 表情既紧张又无措,还有些不怎么在状态, 一副随时会厥过去的样子。
周夫人目中含泪,原本也在帮着劝, 却听钱大姑撕心裂肺地嚎了一句“老天爷缺了德啊,让你十几年才回家”, 顿时感觉心脏都碎了似的, 眼泪“刷”地就涌了出来。
她实在没有忍住, 转身扑到周黎的面前, 用力抱住了他。
她生得娇小, 头恰好能抵在周黎的肩上。
由于家教的关系, 她不会像钱大姑那样大嚎,而是哭得十分克制,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着抖, 眼泪一点点浸湿T恤, 带着滚烫的热度。
周黎垂眼看着她,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这时余光一扫,只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到了近前。男人穿着衬衣和西裤,保养得很好,看样貌只有三十来岁,只是如今神色有几分憔悴,眼底也带着血丝,衬衣上还有两道轻微的折痕。
周黎只扫一眼,便估摸这不是刚下飞机就是刚下高铁。
因为他以前是这个阶层的,知道这些人很讲究,穿的衬衣都会事先熨好。能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赶了至少半晚上加一个上午的路,导致原本的衬衣皱了,等到察觉时来不及让人从家里拿也来不及买新的,只好临时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折叠过的衬衣换上。
周父见妻子伤心,习惯性地想安抚一下,此时对上这孩子的目光,一时也悲从中来,没能控制住自己,伸长胳膊把两个人一起抱进了怀里。
周黎:“……”
服务生尴尬地站在角落里,默默看着眼前的两团人。
她被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给吼懵逼了,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门已经被关上,正犹豫是当隐形人还是开门出去,就对上了一旁的英俊男子望过来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站直了。
周路博道:“我们一会儿点餐再叫你。”
服务生秒懂,如蒙大赦地贴着墙边溜了。
周路博等着房门再次被关上,皱眉看一眼正干嚎的仿佛停不下来的中年妇女,刚要勉为其难地也去劝一下,只听钱大伯猛地拔高音量:“行了,没完了你!”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瞬间奏效。
钱大姑倏地收声,简直就像拔了电源似的,中间连个过度都没有。
周路博:“……”
钱大姑后退一点放开怀里的人,虽然脸上没有半点泪痕,但神情万分悲痛,哽咽道:“孩子,我是你大姑啊!”
周路文也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点懵,因为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他有一些不知所措和尴尬,但很快强行镇定了下来,打量地看了看面前的人,礼貌地点头道:“大姑。”
钱大姑欣慰地“哎”了声,抱着他又干嚎了两嗓子,紧接着反手把钱多树拉过来,说道:“孩子,这是你爸。”
周路文心头微跳,望向了钱多树。
钱多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浑身一颤,眼眶瞬间热了。
太像了,这孩子和他老婆长得太像了,根本不需要再去验个DNA,他就知道这真是他和老婆的孩子。
周路文见他一个劲地盯着自己,主动喊道:“爸。”
钱多树抖着嘴唇应了声,手抬起一点又放下,没敢动。
周路文则是一个很坦然的人,便上前两步抱了抱他。钱多树刹那间潸然泪下,赶紧别开头抹把眼角,回过头按了一下他的肩。
钱大伯见状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坐吧。”
钱大姑听见周路文喊那一声“爸”就放心了,跟着劝道:“对对对,大家都坐。”
她说完亲切地拉着周路文的手腕,带着他就近坐好,同时回头示意钱多树坐在周路文的另一边。
周父那边也放开了老婆孩子,要带着他们落座。
周夫人一时没动,抬头看着儿子,脸上满是泪痕。
周黎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心里突然就有些堵。
他其实是无所谓的,连平时对着钱多树都能毫无压力地喊声“爸”,更不用说是他们了。但周家这个感觉不知为何让他想起了他以前的家,猛地触景生情,便有点难过。
莫名其妙地又活一次,虽说是赚了,但家人朋友都不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无根无着地飘着,也不知还能飘多久。
不过好在他一向看得开,只是难过了一下就恢复了,回神对他们笑了笑。
周氏夫妻自然不强求,带着他在桌前坐下,把菜单递了过去。
周黎爽快地选了三个想吃的菜,递给他们让他们挑。周父趁着人们点菜的空当,看了看他头上的纱布,问道:“头还疼吗?”
周黎道:“只还有一点疼。”
周父“嗯”了一声。
昨天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因为是轻伤,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