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知道了一个名字, 陈月洲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端琰扰乱军心。
犹犹豫豫中,挨过了晚上最后一轮检查,陈月洲就被安排入睡。
今晚是端琰值夜, 对方在病床旁的小沙发前靠坐着, 闭目养神。
陈月洲心事重重睡不着,就侧头看着端琰。
白天的时候, 他一度觉得发福邋遢的端琰让自己不喜欢, 可是夜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过去的时候, 瞧着那张日益憔悴的脸庞,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
端琰其实很漂亮, 可是再漂亮的人都挨不住世道的折磨, 风霜会让人变得沧桑。
端琰已经够不幸了, 又跟着同样不幸的自己在一起, 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松开端琰的手, 给端琰自由。
因为他必须摧毁赵世风。
只有不幸的人才能懂得不幸的人的痛苦,只有内心深处挣扎的人才会吸引到挣扎的人, 只有渴望被拯救的人才会吸引到渴望被拯救的人。
只有端琰、只有失去一切的端琰、只有愿意走上极端的端琰, 才会放下一切守在自己身边, 陪着已经放下一切的自己, 等待着和赵世风决一死战。
“我说……”陈月洲不喜欢这个让人过分压抑的气氛,主动开口询问道,“你听过……梁美女这个名字吗?”
端琰睁开眼:“听过。”
陈月洲有些意外:“听过?谁?”
“一个几年前有名的杀人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外行是因为他的名字奇特而记住, 内行是因为他的恶劣行径而记住。”端琰答,“间歇精神病患者,经常产生被人追杀的幻觉,发作期间在家里杀害了一名查不出来身份的街头流浪人员,后来调查后发现他三天内前后总共杀过三个人,手段非常残忍和恶劣,至今警方和检方都没有过多公布细节,但涉案警察都说,就像恐怖电视剧里那样。”
陈月洲微微皱眉:“后来呢?”
“鉴定结果是发作期间杀人,法律不能拿他怎么办,但也不能放任连父母都记不清的他出去害人,现在被收押在一家精神病院,说是精神病院,其实就是专门针对他们这种人设置的另类监狱,是死是活没人知道。”端琰道,“被杀害的人都是早些年在深圳务工的时候已经在三和卖了身份证的‘黑户’,最后被害的这个人后来穷途末路□□工来到北川,活跃在北越和北川之间,但是他所有的生存轨迹都是虚假的,根本无从查起。”
“至今没查出来是谁?”
端琰看向陈月洲:“就像普通人丢一台iPhone警局也只是备案但不会花费警力去查找,不是查不查的出来的问题,只要消耗足够的警力一定能查出来。
但是这些人的身份已经基本锁定在三无人群上:无身份证、无亲朋好友、无固定工作。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世界抛弃、也被自己抛弃的人,追求他们的真实身份没有任何实际价值,支出和获得太过于不平等,继续查下去浪费的是有限的公共资源。”
端琰道:“虽然这么说不好听,但是在底层社会中,人的生命有时候连土狗都不如,生前无名无姓,死后无人知晓,唯一存在的痕迹大概就是网络ID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们贪恋网络,只要有一块钱进入网吧打开主机,虚拟的世界里人人平等。”
听端琰这么说,陈月洲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直到端琰打破沉寂问:“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名字?”
陈月洲想了想:“就是忽然间想起来了这个人,梁美女,这个人似乎是我和赵世风之间的秘密,但是除了这个名字之外……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端琰顿时皱眉,沉默片刻后道:“梁美女生前的确和赵世风有来往,精神正常的时候,他们是牌友。”
陈月洲一怔,联想脑海中那个至今尸体不见踪影的徐老三,再联想梁美女手下不知名的亡灵,一时半会儿脑子里出现了一堆想法:“你这么说的话,或许单单是放出梁美女这三个字,就能吸引到赵世风也说不定……”
陈月洲话还没说完,端琰起身来到病床前,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低声叹着:“我知道了,等我再去查查再做定论,早睡,明天还要做检查。”
见端琰一脸颓废,陈月洲也觉得心累:“也是,你查到了我们再行动,这次绝对不鲁莽行事。”
隔天一早,孙晓敏前来交接班,端琰潦草地洗了把脸,临走前回头对着病床上的陈月洲道:“梁美女的事情我会去查,你就安心养病。”
孙晓敏一听,眨巴眨巴眼睛,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帮陈月洲用湿巾擦拭牙齿。
陈月洲刚刚睡醒,脑袋还晕乎乎的,也没怎么上心端琰的话。
等中午的时候,孙晓敏去买午饭,顺便照端琰吩咐将陈月洲的衣服拿去干洗。
结果,她前脚刚一走,陈月洲后脚就出现了供血不足导致的休克,医生护士听到警报后急急忙忙将他送去抢救。
这些日子,陈月洲的枪伤和骨折虽然逐渐好转,但是因为肿瘤日益增大压迫越来越强的关系,昏厥次数越来越多。
从平时的几天一次变成一日一次甚至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