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开朝,当日小出殡。
灵柩自东宫抬出,一路送往梓宫,群臣着青衣皂带跟随仪仗队一同而往,白纸裁成?的?银钱落满整个宫禁。
朱悯达与沈婧的灵柩要在梓宫停灵半年,等地宫建成,再由大出殡送往皇陵,到那时已是七月流火的时节了。
朱沢微知道祈福当日,在城门外看到朱南羡的人实在太多,诬陷他谋害太子终究是立不住的,是以小出殡翌日,他便借由一道?旨意言明祈福之日,十三殿下自回南昌府途中听到钟鸣之音,折往昭觉寺营救太子,奈何?去得太晚,营救不成?反被奸佞所害,如今身受重伤,于东宫静养,等闲不得探视。
随后几日雨水一过,伴着惊蛰几声惊雷,谋害太子之案也水落石出——说是当日羽林卫数支兵卫同时反叛,伍喻峥虽率兵尽力抵抗,奈何?敌众我?寡,一时保护不及,致太子与太子妃惨死。
至于兵卫因何?反叛,又受何?人指使,却是草草不清。
众臣心中有疑,倒也有人上书请求彻查,但朱沢微应是应了,事后便高高挂起,且如今宫中局势扑朔迷离,等时日一久,朝中质疑声便愈渐少了。
二月时,北方传来一喜一忧两个消息。
喜的?是四王妃沈筠平安产下一子。其实沈筠原定的?产期是三月初,奈何?一月中旬,太子妃沈婧薨逝的?消息传到北平,未能瞒过四王妃,沈筠惊动之际腹中阵痛,竟提前?两月破了羊水,好在有惊无险。
然而忧的却是北凉得知大随太子去世,国祚不稳,已集结三十万大军在边界整军。
这?消息一出,朝堂顿时炸开锅来。
北凉与大随北疆纷争已久,此事若放在寻常,并算不上棘手,可眼下朝局纷乱,人心浮动,岭南一带流寇四起,东海更有倭寇频繁扰境,西北境外敌国虎视眈眈,北凉在这个时候纠结三十万人,无疑雪上加霜。
朝堂诸臣众说纷纭,又莫衷一是,到了最后,看看朱沢微又看看柳朝明,竟不知以谁马首是瞻才好。
这?也无怪,当年朱景元诛杀功臣,将帅之才所剩无几?,除开四王,十二,十三三位皇子,余下便
只有戚无咎,与两三位老将军。
这?日早朝下来,朱沢微迫不得已,只好与柳朝明商议。
柳朝明倒是看得开:“着?戚无咎去东海;十二殿下回岭南;十三殿下若在东宫养好伤了,便去西北守着?;至于北疆,眼下虽有四殿下北平府的?将领守着?,然形势最是危急,当令四殿下不日启程返北。”
朱沢微虽与柳朝明诸多政见不合,但柳朝明最后这句话却说到了他心底。
但朱沢微也知道,眼下是夺储大好时机,想要将朱昱深支去北平却没那么容易。
这?厢商议下来,天边已是层云压境,京师的?春,日日都有雨落,整个宫禁晦暗有风,朱沢微站在宫檐下若有所思。
朱弈珩看他这?副样子,说道:“七哥,我?觉得柳大人的话?有些道?理,眼下大随内忧外患,您若能让四哥出征,一方面可解北境之忧,更要紧的是四哥一走,您在宫里的?位子不就更稳了吗?”
朱沢微虽未对朱弈珩放下戒心,但他这?番言辞正中他的?下怀,是以答道?:“你以为我?不想支开朱昱深?但他肯走吗?而今朱悯达死了,朱南羡被关着,十七是个没出息的,逃去了南昌府,这?宫中已算是没有嫡皇子了。且二哥老早便被柳昀整死了,三哥被苏时雨参成了个废人,这?宫中的?皇长子不是他老四朱昱深又是谁?
“他倒是不动声色,成?日在北大营忙他的?军务,擎等着?本王帮他将朱南羡料理了,等着?父皇病逝,他虽非嫡却是长,名正言顺就该继承大统。”
朱弈珩道:“照这么?说,七哥这一通奔忙,岂非都为了四哥做嫁衣?”
“无妨。”朱沢微笑了笑,“朱昱深的?兵力都在北疆,眼下动乱,更无法调度。他且顾着在京师打好如意算盘,等着?本王的?凤阳兵一到,他便端正站好,等着?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砸死好了。”
朱弈珩想了一想,说道:“七哥,我?有办法让四哥回北平。”
朱沢微听了这?话?,眉梢一抬:“果真?”
朱弈珩的眸色诚恳之至:“请七哥且信十弟这?一回,十弟一定不让七哥失望。”
他二人这厢说着?话?,天地间
雨已落下了,朱祁岳抬眸望向这?漭漭密密的?雨丝,半晌,开口道:“七哥,我?想回岭南。”
自东宫凝焦案后,朱沢微便对他这?个十二弟分外不满,明明是他的?人,却非要秉着?义气保护朱南羡安危,弄得里外不是人不说,现在竟还要自请回岭南?
朱沢微不悦道:“你不知你是这禁宫之中唯一能名正言顺领亲军卫的?你若回了岭南,那这无主的兵权便成了谁都可以做主,到时宫中一乱,等你征战回来,这?帝位之上坐着?的?已不知是谁了,若还姓朱便也罢了,最怕最后是姓柳的,江山都易主了,你还打什么?江山?”
朱祁岳道:“可眼下外敌扰境,疆土之内水深火热,不管帝位上坐着?的?是谁,难道不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