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静得落针可闻。
这个年轻的皇帝承继大统不过两月,登基不过一日,就要亲征边疆。
但西?北如今的局面,除了他,没人挽救得了。
殿内一时?无人应声,众人安静片刻,齐齐合袖揖下,欲行稽首礼。
正这时?,内侍吴敞来报:“启禀陛下,十殿下请求觐见?。”
他通禀完毕,觉得殿中气氛凝重异常,看了看朱南羡的脸色,随即道:“老奴请十殿下先于殿外候着。”
“不。”朱南羡道,“让十皇兄进来。”
朱弈珩今日着一身鸦青蟒袍,腰扣上嵌着的玛瑙自带层层叠叠的细丝,打眼望去,像一幅藏在石头里的写意图。
他看了看朱南羡与一众朝臣,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禀陛下,臣今早听闻有两封急报分自北疆与西?北送来,去兵部?一打听,顿时?心急如焚,特来与陛下商议解决之道。”
朱南羡道:“听十皇兄的意思,是对西?北的危情已有应对之策了?”
朱弈珩道:“陛下说笑了,臣一介习文的读书人,军务军策只略知一二?,实难想?出绝妙的对策。但臣以为?,眼下的朝政当以西?北的军情为?重中之重,要让西?北的将士安心作战,不必顾虑后方。
“臣在来奉天殿的路上数度思量,深以为?朝局危矣,臣身为?皇室宗亲,身为?陛下的兄弟,不该再留在宫中养病,而是应当为?我大随的国祚社稷尽一份心力。因此,臣自请不日返回?桂林府,为?陛下守岭南,平流寇。广西?道与安南接壤,倘若安南有异动,有臣在桂林,也好第一时?间知会?朝廷,及时?做出应对,不让陛下烦心。”
朱弈珩这番话说得分外诚恳。
?而朱南羡听了,却没有立时?应话。
他看着朱弈珩,一步一步从陛阶上走下,淡淡笑了笑道:“十哥,你的伤已养好了么?”
朱弈珩亦看着朱南羡,曾几何时?,他这个目光干净得让人一览无遗的十三弟已快要让人瞧不透了。
“多谢陛下关心,已养得差不多了。”
“是么?”朱南羡走到?朱弈珩面前停住,“十哥的伤,说到?底是为?了朕
才受的,朕若没有亲眼确认过十哥的伤势无碍,怎么好放心让你回?去?”
当时?朱南羡出逃京师,若不是朱弈珩自伤一刀,成功骗过了追来的羽林卫,凭当时?的情形,朱南羡想?必难以逃脱。
?朱南羡这一恩却不是白承的,朱弈珩在自伤前,与他说过一句话:“十三,十哥拿这一刀,跟你买你继位后十哥的一条命,如何?”
千钧一发之刻,朱南羡只能应他。
朱弈珩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当时?虽伤得十分严重,好歹已养了半年,只要仔细调理,想?必——”
“秦桑。”朱南羡并不等他说完,“把你的匕首给朕。”
“是。”
朱南羡把匕首握在手里,以拇指撬开匕鞘,盯着朱弈珩,一字一句地道:“可是依朕看,十哥的伤,应是还没养好!”
随着最后一个“好”字话音落,朱南羡抬起手腕,将匕首一把扎进了朱弈珩的右胸之上。
这个位子很精准,只要再往下半寸,足以取人性?命。
鲜血汩汩地涌出,顺着匕首淌落在地。
朱弈珩愕?看着朱南羡,呛咳两声,嘴里涌出大口鲜血。朱南羡的手松开匕首柄的刹那,他跌退数步,还好被一旁的内侍扶住。
?晋安帝没开口,殿中无一人敢传太医施救。
无一人敢动。
朱南羡缓缓道:“朕时?而回?想?宫前殿,昭觉寺发生过的事,觉得还有一些疑惑处想?问问十哥。但一来十哥受伤未愈,二?来朕政务繁忙,腾不出空闲与十哥叙话。十哥到?底是朕的皇兄,你的伤势朕方才已仔细为?你瞧过了,这一身病痛,不养个一两年怕是不能好齐全。回?桂林府的事,就暂不议了。”
“秦桑。”朱南羡说到?这里,目色一凉。
“在。”
“将朱弈珩带去太医院救治,把后宫兰苑收拾了给他住,他这一身伤受不得风,自今日起,命梁阗带府军卫仔细把守兰苑,照顾好朕的十皇兄。”
“是。”秦桑应道,随即召来两名侍卫将朱弈珩抬着走了。
朱弈珩离开后,奉天殿内无人敢多问一个字。
朱南羡看着地上还未作清理的血渍,负手转身,阔步走回?龙椅,一边道:“龚荃,
陈谨升,俞光祖。”
“臣在。”
“今日未时?,传兵部?,都督府,北大营四品以上大员与指挥使到?都督府与朕一齐拟定出征计划。”
“臣等遵命。”
“沈青樾。”
“臣在。”
“此次出征兵贵神速,朕决定轻装简行,朕给你一日,将军资军费的账目拟好,明?日廷议后呈来奉天殿。”
“臣遵命。”
“曾友谅。”
“臣在。”
“原定十月的各部?官员任免,朕决定提前到?十日内进行。你自今日起,召集吏部?所有人加紧考核,拟定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