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怪物的低语,季雪庭忽觉背后爬上了一股阴森的冷意。
他暗道一声不好,身形猛然拔起向后掠去,可他还是慢了一瞬。
那是眼睛。
无数双眼睛在怪物语音落下的一瞬间霍然睁开。
在那些眼睛睁开之前,它们不过是环绕在他们周围的大树上生出的树瘤与节疤,可现在,一双双或浑浊,或清澈,或哀怨,或狂喜的眼睛直勾勾地对准季雪庭,每一道视线都有若实质,丝丝缕缕附着在季雪庭的身上。
电光石火之间,季雪庭猛然想起了在榆口村调查陈氏之事时,土地老儿曾经说过的异象——在娘娘庙的各处都生出了活生生的眼睛,而寻常人一旦与之对视,便会发狂而死。
这便是那些“眼睛”了吧。
这么想的同时,他忽然若有所觉,在他背后……
季雪庭猛然举剑向后,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猝不及防对上了凌苍剑剑身上映出来的一双眼睛。
下一刻,季雪庭眼前倏然一闪,然后便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季雪庭的视野在短暂的一黑之后,瞬间映入了另外一片景象。
眼前不再是阴森怪异的幽岭密林,而是一处破旧幽暗的夜间庙宇。
沙沙……
沙沙……
淅淅沥沥的雨声自破庙的门外传来,夹杂在雨声之中的,还有更加清晰的呜咽声,沉重的呼吸声,训练有素的轻盈脚步声,兵器出鞘时的破风之声,当然,还少不了兵刃从肉·体中抽出时特殊的湿润摩擦声。
“轰隆”一下,伴随着一道雪亮的闪电,庙宇中的景象顿时清晰地显现在了如今季雪庭的面前。
猩红的血色笼罩了季雪庭的视野。
数十名护卫与仆从扑倒在地,一动不动,已经尽数被杀,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几乎将整座破庙的地板都染成彻底的猩红。
而从尸体倒下的姿势来看,一直到死,他们都在努力保护着位于墙角的一对母子。
尸体的周围站着一些男人,高大,训练有素,手持长刀,面罩黑布。
他们手中的兵器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血。
又是幻境?
这个念头不过从季雪庭心头一闪,他便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深处轻声笑道——
【非也,非也,季仙君,这可不是幻境,此乃我以“洞见”之法所窥探到的一段有趣往事。这可是三千年前,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季仙君,你不妨好好看看,毕竟此事与你可是息息相关啊。】
季雪庭心中毫无波澜,只觉无趣——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些时日遇到的人为何都这般健忘,好似完全不记得他乃是修行无情道飞升的仙君,无论爱恨情仇,往事究竟与他相关又或不相关,对他来说都已经是无须在意的一些小事而已。
【嘻嘻,季仙君,那可说不定,你确实是在修行无情道,可若是你心中当真无情,又为何还要特意去修它呢?】
那声音随即又道。
察觉到自己所念所思如今尽在那怪物的掌控之中,季雪庭当即凝神,再不想其他,而与此同时,他面前三千年前的破庙之中,又有了别的变故。
“你们疯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面对这群静默如鬼怪一般的敌人,痛苦而恐惧的沙哑吼叫从纤弱的妇人喉中传出。分明就只是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妇人,可如今在身后孩童的面前,妇人却彪悍得宛若一头受伤的母兽。
季雪庭控制不住地多看了她两眼,隐约从妇人的面庞上看出一丝奇怪的熟悉感。
紧接着,他便听到那妇人一边护着身后静默无声的孩童,一边喊道——
“吾乃晏家当家夫人,我的丈夫乃是晏家族长,而我的孩子乃是仙人转世,你们今日做出这等丧心病狂追杀之事,来日定将遭受我晏家百倍千倍的报复!”
以昔日晏家权势之盛,他人即便是有滔天刻骨之仇,听到这番威胁,多少也应当有些动摇。
可如今站在晏家夫人与幼子面前的这群黑衣人却一动不动,宛若未闻。
他们静默如铁,神色肃然,不发一语。
也只有其中一位头领模样的人看上去多少还有些反应。
他叹了一口气,径直上前,动手前甚至还对着晏家夫人行了礼。
“实不相瞒,晏夫人,我们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您家这位转世仙人。”黑布之上的眼睛转而望向了夫人身后的男童,“这位莲华子于我家主人而言十分有用……”
说话间,那武功高强的头领猛然探出双臂,一把拽住了被护在母亲身后的孩童,将他猛然拖了出来。
“你干什么——”
“母亲,我无事!”
那孩子面容生得十分秀丽端正,面颊上还残留着孩子特有的圆润。
不过是八九岁的年纪,如今遭逢变故却显得格外镇定端凝,丝毫没有慌乱。
晏夫人发现孩子被拖出去时,吓得几乎崩溃,眼看着便要扑过来与人鱼死网破,幼童却将手放在身后轻摆叫她冷静下来。不仅如此,被拖出去后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