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说起来我似乎还是得从头讲起,关于我就究竟是从何而来,而我又为何来到这世上。”
君道一的虚影轻声说道,目光落在空处,唇边泛着微笑。
“这其实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但是若是我不说给你听,恐怕世上也再也无人会知晓这个故事。那么我就长话短说吧,我出生于鹿余,哈,你定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因为鹿余乃是这世间最隐秘,最古老的隐世宗门……”
伴随着君道一的低语,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清晰。
就如同金乾多之前曾经猜测过的那般,君道一确实来自于一个极其古老的隐世宗门。那是一个号称自开天辟地时起便延绵至今的古老门派,在漫长的岁月中始终隐于人后,不曾现世。又因为他们掌握着许多古籍都未曾记载过的神术,占据着数之不尽的洞天福地,灵脉仙山,整个鹿余一派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另外一处小天界,超脱人世,飘然物外。
君道一便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长大,世间修行者想都不敢想的秘宝仙法,对于他来说甚至比不上幼年时拿来玩耍的玩具小物。他的父母,兄长,朋友,老师,无一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对他更是爱护有加,宠爱非常。
在知晓那个秘密之前,君道一生命中无一处不圆满,无一时不畅快。
然而……
“阴差阳错之间,我无意间从那些至亲挚友的口中得知,原来他们之所以如此待我,是因为我对于这世间来说,乃是一个十分有用的物件。”君道一轻声笑道,神色依旧明媚,几乎难以看出来他如今不过是一道几千年前留下来的虚影,“笨木头你一定不知道,原来这世间亿万万生灵的安危,自古以来便仰仗着许多如同我一样的人。那些人称我们为留——‘镇物’。”
镇物……
听到此处,季雪庭不由一怔。
早在之前他便觉得此处与之前瀛山之下的地宫有种奇异的相似,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到竟然会从君道一的虚影口中听到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
瀛山之中也有过这种古老献祭术的遗迹,为了镇压妖魔,有人会自愿奉献出一切,将自己炼成名为“镇物”的东西镇压邪灵。当时季雪庭便曾经感慨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妖魔,才会让一位神灵都不得不走出这一步,将自己炼成镇物。
这种古老的献祭术不应该早就失传了吗?而且,君道一又为什么要说,这人世间所有生灵都指望着他?
无数的疑惑用上季雪庭的心头,若是君道一还在他面前,他定然会上前抓着对方领口催促他快些解释清楚,但入境他能够面对的,却只有一道已死之人的影子。
“我不信,你一定又在骗我,你总是这样骗人……”
君慕青还在对着虚影低语,可在说话间,他却一直在慢慢后退,仿佛退得远一些了,就能催眠自己,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并不是什么影子,而真的是那个让他爱了许多年也恨了许多年的男人。
一道虚影,自然也不会理会如今在场之人的心情,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往事:“……大虚与现世之间的结界,早在许多许多年前便已经摇摇欲坠。那些人同我说,自古以来都是鹿余中人甘愿牺牲,一个又一个天资卓越,灵魂湛洁之人挺身而出,他们在鹿余这个桃源乡中快快活活地长大,然后等到时机到了,便自愿赴死,任由哪些养育自己,教育自己的族人们对自己施以酷刑,好抽出残魂,再一点点剥离七情六欲,化作一道清洁无垢,浑浑噩噩的净魂。将这道灵魂与灵物相互融合,炼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无知无觉,无爱无恨的活器,再投入大虚与现世的缝隙之中填补结界,镇压混沌之力。”
“这就是那些我以为爱我,敬我,护我的至亲们想要对我做的事情。他们说,我魂体纯净,天生便是要成为镇物之人……”
知晓了真相之后的君道一,在鹿余的群山之中痛哭了三日。
想到自己出生以来,所有的好意,温柔,亲友,都是虚假的,只是那些人为了让他变得无欲无求,不带一丝怨恨地为天下而献身,化为镇物,封住封印。
君道一便觉得恶心不已。
“然后我逃了。”
君道一语气平淡地说道。
好似从那千万年来始终隐在世外的隐世宗门中出逃不过是一件再平静不过的事情。
“我自从鹿余山中走出,来到了这茫茫人士,滚滚红尘。我在人世间行走了许多年,本以为,逃出鹿余之后,这天下也许有个地方能够清净一点,让我容身。然而越是在红尘中打滚,便越是觉得,万事虚假。你看,鹿余中人高高在上,自命不凡,傲慢至极。可那庸庸碌碌,蒙昧无能的世人,竟也与我的那些宗门中人一样,只不过,他们更加贪婪,更加凶狠,也更加恶心。”
君道一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一想到那些我为之痛苦不已的挚爱之人们,竟然是为了这群恶心的凡人,妄想将我化为镇物,我就越来越愤怒。
越来越……怨恨。”
“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人类如此阴暗愚昧蠢笨,凭什么叫我为了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