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1 / 2)

阿南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习惯性地没有睁眼, 他忍着额角尖锐的疼痛, 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周围的情况。

想不到他在绑过那么多人之后, 居然会有被人偷袭的一天。

没了北楼,他的感官果然没有之前敏锐了,但常年的训练让他没有多么惊慌。他感觉到这是一间十分逼仄昏暗的房间,隐约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想来是刑讯之处。

阿南悄悄地抖了抖手腕, 却发现袖袋里藏的刀片都被人收走了。

……是个熟悉北楼的人。

阿南虽然年岁小, 但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少年,他心思一转, 猜出了是谁。

果然,房间里传来另一道声音:“醒了就别装了。”

阿南缓缓睁开眼, 看清眼前的人,僵硬笑道:“当年你老往北楼跑的时候,咱俩还一起喝过酒……九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 苏酒眉毛轻轻一挑,却没露出多少真情实感的笑意,“是啊……让人怀念。”

他跟在苏兆言身后, 一路跟到这座野山。他原本还奇怪,以他爹的本事早应该发现了他,却任由一直跟到了那里。没过一会儿苏酒就明白了原因。

山上设了阵法,他爹根本无需隐藏,因为知道他过不去。

他不甘心, 守了一天,终于守到了一个人……果然是熟人。

眼下,苏酒不打算、也没时间叙旧。隆宣帝给他的时间不多,虽然他并不是真的多么在意那老皇帝的死活,但眼下局势变化莫测,而他明显已处于劣势。

苏酒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比不过程漆。

“阿南,”苏酒手里把玩着一柄匕首,看向他,“你怎会躲不开我的暗器呢?几年不见,难不成你的功夫不长反退?”

阿南没说话。

“你为什么在那座山上?我爹在那里做什么?除了他还有谁在那?”一连串的诘问冒出来,根本不给他喘息时间。

但这些只不过是寻常的刑讯手段,在北楼人眼里甚至算得上是低劣的。阿南老实地回答他的问题,偏偏没有一句话说到重点。这样问了一会儿,苏酒失去了耐心。

“你浪费我的时间,就是跟我过不去,”苏酒常年带笑的脸上没了表情,冷冷地沉下来。他缓步走到阿南跟前,冰冷刀刃贴上他的脸颊,“告诉我,程漆在哪儿?”

他语气平淡,手里刀子却忽然一斜,锋利的刃瞬间割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淌下鲜红的血。

“嘶——”

甫一沾上脸,阿南就知道刀上有毒,他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过去因为北楼,他们的身体几乎百毒不侵,这点苏酒是知道的。

“放心,刀上有点毒,但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苏酒说完,忽然一顿,然后声音上挑:“——嗯?”

那道血口很快止了血,然后周围皮肤竟然缓缓变成了青黑色——毒素并没有被消化,反而轻而易举地侵入了体中。

苏酒盯着那刀口,许久后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我知道了……是那位嫂夫人?”

阿南垂下的眼睛里瞳孔猛地一缩。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位嫂夫人真的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苏酒笑起来,眼中闪过奇异的神采,“现在你们是什么,嗯?北楼成了一群普通人?哈哈哈——”

没了北楼,程漆能和他比吗?

他心中骤然升起急迫的渴望,恨不得现在程漆就在眼前,他仿佛能看见自己把剑捅进他心口的场景。

苏酒抬起头,反手握住刀柄,悬在半空,笑着问:“阿南,告诉我好不好,他在哪儿?”

阿南也笑了笑:“九哥,我真的不——”

话音未落,那刀尖飞快地捅了下去,瞬间没入他的大腿。

阿南愣了愣,那剧烈的疼痛才骤然袭来。他喉咙间发出“咕噜”的声音,牙齿死死咬着才没发出惨叫。

苏酒拔出匕首,脸上神色狂热,声音却轻柔:“告诉我就好了,说出来就不疼了。”

那间小小的房间里不断响起“噗嗤”的声音,渐渐地,少年压抑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叫声回荡在幽深的走廊间。

不知过了多久,苏酒神色阴郁,扔了手里浸透了血的匕首。

眼前椅子上的已经是个血人,低垂着脑袋,只剩一丝微弱呼吸,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没劲,真没劲,”苏酒拿帕子擦着手指,语气不快,“我就知道这种方法斗不过你们。既然这样,那只好让他自己出来了。”

阿南抬起眼皮,发出嘶哑的声音:“不……”

苏酒笑了笑,一招手,对着走进来的手下道:“抬起来,吊到城楼外边。”

阿南眼眶血红,模糊不清地低吼:“你、你——”

“要是他不出来,你也别太怪他,毕竟他就是个只会躲在阴沟里的耗子,”苏酒扔了帕子,背起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我险些忘了。”

“光一个你怎么够?”他狡黠地笑笑,“宫里还关着个人呢,我把她找来给你搭伴儿,好不好?”

说完,他不顾阿南近乎崩溃的神色,好整以暇地整整衣服,率先走出房间。

很快了,很快这一切都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