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看过剧本,所以严秋非常清楚数额,郑温南当兵十二年,第一年一共给家里寄了二十块钱,但是第二年他就回来跟严秋结了婚,从那之后他的所有汇款单子都是给严秋的,可老太太管着户口本,所以都是她去取钱,剧本为了给女主郑婉蓝一个良好的家庭,还专门写了老四死后的抚恤金是多少,那就是每六个月五百块,也就是一年一千,当然这些钱几乎都给女主用了,她就小公主一样被这一家子宠着。
其实这里存在着严重的逻辑问题,郑温南死了,国家会发一部分抚恤金是真的,但是绝不会这样每六个月发一次,更加不会给这么多。严秋虽然不清楚七十年代给烈士的抚恤金怎么算的,但是这么多也绝对很离谱,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个成年男人,一年都赚不到一百块。
不去管剧本的逻辑问题,严秋状似悲伤地说:“今天分家,我那可怜男人一共给家里寄了多少钱,我总得知道。”
老太太看会计啪啪打着算盘,心头绞痛,想着这下那些钱留不住了,头上一晕,就这么厥了过去。
一群人乌泱泱过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扎耳垂的扎耳垂,好不容易把老太太给弄醒,她一醒来却不管不顾地冲到支书跟前,又是哭又是喊:“信基啊,这钱可是我们公中的,公中的那就是我的,跟这赖婆娘没关系,而且我都花了啊,就剩下那二十块钱了,要不那二十我都给老四媳妇儿,你们别算了,别算了。”
正好会计这时候算清楚了,他把算盘给支书一看,说:“第一年的不算,那时候老四没结婚,钱是公中的。从第二年起,老四每半年给媳妇儿寄一次钱,加起来一共是……六千九百六十八块四毛五,这是汇款单子,支书你看,每张单子后面都有老四写给他媳妇儿的话:给娘一半,其它留着好好过日子。”
围观群众都惊呆了,郑温南给家里寄了将近七千块钱?妈呀,这也太有钱了,怪不得老太太闺女能去县城读书,还是那种特别厉害的子弟学校,怪不得那闺女每天都穿皮鞋和印花褂子,人家确实有钱买。将近七千啊,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的钱。
可是回头一看严秋和俩孩子的瘦弱样子,群众们几乎是集体对着老太太发出了一声:“呸!”
郑温南在外边挣这么多钱,人家给家里寄钱一半给老婆一半给娘,这个娘倒是好,直接一分钱不给媳妇儿,而且还叫严秋看不上病,叫小丫喝不上奶,叫大军二民三党吃不上饭,说这老太太丧良心都是夸她了。
严秋这时候也适当做出一脸惊讶状,“王会计,单子给我看一眼。”
接过那一摞汇款单子,严秋一张张翻下去,翻到最后一张,严秋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清泉一般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水雾,她咬咬牙,把委屈咽进肚子,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一种名为坚强的能量,“我男人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写了给娘一半,其他的给我留着好好过日子。也就是说我男人要给我三千多块钱,可是,这么多年,我一分钱没见着,娘,你给我个解释。”
说着说着,严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她瞬间疼得眼泪哗啦啦掉,跟自来水似的,不过她似乎不好意思对着会计和众人哭,转头看向了老太太,随后,再温柔的女人,都狠了起来,“娘,我的钱呢?温南给我和孩子们寄的钱呢?我男人叫我和孩子好好过日子的钱呢?”
老太太色厉内荏地大喊:“什么钱,我不知道,我都给你了,我就拿了老四给我的那一半,你别污蔑我。”
严秋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如濒死的恶狼,瘆人得狠,当然,别人不欠严秋什么不会觉得瘆人,就是郑家人一个个瘆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张翠云走到严秋旁边,想要扶她一把,结果严秋猛地把她手甩开,凄厉的声音仿佛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娘?你说什么?我那一半都给我了?要我给你算算吗?去年一年,我一个女人每天八工分,大队让上工天数是三百一十五天,我请假一天,那天是小丫病了,我怕她过不去,陪着她。三百一十五天,一天八工分,一年下来我该拿多少钱?一年七十五块三毛六,可是你给了我多少?你给了我二十七块三毛,小丫病了,你给我两块钱,说是死就死了,反正也养不活。
“我问你,我男人的钱你拿了,我的钱你也拿了,你现在说你给我钱了,娘,我叫你一声娘,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自己,你配当人娘吗?我要是有这钱,我能不给小丫弄点奶喝?我能叫我家仨小子瘦成那样?我能烧了三天,连片安乃近都不舍得买?
“娘,我现在是死过一回了,以前我好好当你儿媳妇,现在免了,我不认你这个婆婆!我就在这里发话了,我的那一半,我以前一分钱没拿,现在分家,你少我一分都不行!否则,你就等着我告到革委会去,你克扣军人家属的钱,中饱私囊,别说什么公中不公中,我男人清清楚楚写了,一半给你一半给老婆孩子过日子的!要是不给,我绝对让你把劳改农场坐穿!”
围观众人都为严秋默默叫好,以前严秋总是唯唯诺诺的,现在这样真是大快人心,而不知哪个人突然开口大喊了一声“牛大花,还钱”,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喊口号似的,一声声齐呼:“牛大花,还钱!”
牛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