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这人细高挑的个,黝黑发亮的脸上挂满汗珠,齐耳短发沾染成灰白色,头顶附近还有点点黑泥,身上的半截袖和长裤也是灰白色。
除了脸和手臂,整个人就像在水泥灰里打了滚。
她提着个袋子,看到了吕冬。
“你改烧石灰了?”吕冬迎过去:“宋娜,要不是前几天见过,我都认不出你。”
宋娜抹了把脸上的汗:“着急过来,下夜班洗了把手和脸就骑自行车出来了。”
吕冬问道:“这么急?”
宋娜简单说道:“昨晚下过雨,我去抓了些山水牛,石场有人急要货,晚上又加夜班粉石子,今早五点多回家,山水牛有些死了,没来得及收拾,就赶紧过来了。”
吕冬走近,看得更为清楚,宋娜身上哪里是灰,全是碎石屑,还有些米粒大小的,夹杂在头发之间。
“太渴!”宋娜指了指传达室外的水龙头:“我去喝口水。”
吕冬掏出冰镇雪碧,拧开,递过去:“喝点?”
宋娜只是个体育生,没那么多讲究,接过来仰头喝了两小口。
这一仰头,有碎屑粉末从她头上落下去。
吕冬发现,宋娜背后衣服正中间,有一道粗粗的黑泥印子,一直到头上。
宋娜稍微缓解干渴,立即停下不喝,说道:“真爽!”
吕冬指了指她背后:“自行车后轮没挡泥瓦?”
宋娜摸了摸头顶的泥,结果摸下一手灰,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大金鹿,太老了,后车座和挡泥瓦早坏掉了,下雨容易甩一身泥。”
她想起手中的提兜:“我先去卖山水牛,你着急走不?还去别的地?不的话等会一块走。”
吕冬示意自行车棚:“我在那等你。”
“好!”宋娜急匆匆进市场。
吕冬回头看了眼,宋娜的灰色头发和后背的黑泥印子分外醒目。
宋娜家在青照南部山区,回去经过县城再往南,比去吕家村远不少,按照宋娜说的时间,她出发比吕冬早,到的比吕冬晚。
吕冬不知道宋娜家里具体什么情况,但一个山区女孩,要在碎石场打工挣学费,想来也好不到哪里。
自强自立说起来容易,十八岁的人做起来会有多难?
宋娜一个特招进校的体育生,高考愣是考了500多分,就是不想去求人,因为求不起。
学校从来不孤立于社会之外。
人情,关系,往往与钱直接挂钩。
吕冬忽然想起练体育的喝碳酸类饮料不好,去附近商店花一块钱买了瓶纯净水,等了几分钟,宋娜急匆匆回来,黑黝黝的脸又笑成大丽花。
不用问,她付出的劳动得到了回报。
“总算没白跑一趟。”宋娜快步过来:“幸好来了,死了就不值钱了。”
吕冬递给她纯净水:“给,喝这个。”
宋娜不跟吕冬客气,接过来,拧开,灌了一大口,抹下嘴角:“爽!比我干一天活挣得多,可惜不是每天都有。”
吕冬去推自行车:“夏天虫子多,有机会多挣点,上学能轻松不少。”
宋娜也推出自行车来,二八大金鹿,没有后挡泥瓦和后座,像是两辆旧车拼装的:“走!”她骑上骑行车,等吕冬跟上来,说道:“没你给的消息我挣不到山水牛钱,到县城我请你吃午饭。”
吕冬不直接拒绝,指指她衣服,婉拒:“改天。”
宋娜低头看到自个灰灰样:“也好。”
两人经过大学城,特意从省体育学院门前经过,新建好的学校相当气派。
吕冬说着打听到的一些事情:“大学城很多学校都有老师上班了,准备新校区开学,估计你们很快就能收到入学通知书。”
大金鹿停在体育学院门口,宋娜长腿叉在地上,忽然觉得不累了,不苦了,不痛了,人生充满希望。
这里有属于她的未来!
“你以后想做什么?”宋娜突然问道。
吕冬回答很庸俗:“赚钱,我和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宋娜说道:“我以前就想着能从山里出来,不是搬出来,是真正走出来。”
吕冬笑了起来:“你做到了。”
宋娜也笑:“我做到了。”
两人出大学城,来到一个路口,分开朝各自家骑去。
吕冬回到村里,接到通知,让他准备参加县里的抗洪表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