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生日的最后两个小时,苏茵原本躺在床上看书,只是想起这几天十多年没出现的亲妈的到来,心里到底是有些波动。
书本上的文字仿佛成了弯弯曲曲的线条,不太读得进去。
直到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顾承安敲门习惯扣两声后停顿片刻,再敲一下。
门口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睡裤,外面披着军大衣,手里端着正冒着热气的面条。
“你大晚上的干嘛呢?”
这个点儿,苏茵下意识以为他晚饭没吃饱,还吃上宵夜了。
“今天不是你生日?”顾承安自来熟地走进苏茵的房间,面碗放在桌上后,反手带上门,隔绝外头的冷空气,“尝尝看,我保证这回肯定不难吃。”
“你怎么知道的?”苏茵有些发懵,自己户籍资料上的生日不是今天,顾家人应该不知道才对。
“你那户籍资料上的日子是瞎写的?”顾承安洗白菜叶和小葱时折腾了一会儿凉水,大半夜的手冻得通红,忍不住搓了搓,冲苏茵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转头,他倒是不客气地勾出凳子,一屁股坐上去。
“嗯,当年登记户籍的时候,村里干部太忙给弄错了,本来是十一月十八(农历)写成了二月十八,等后来户口簿发下来才发现,要再去改,人嫌麻烦,就这样了。”
顾承安点点头,示意她快吃,“我这回发挥得有点厉害!隔老远都闻到香味了。”
苏茵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根根筋道,裹着酱色的佐料,再配着粒粒翠绿的葱花点缀,令人食欲大动。
拿起筷子,苏茵夹上几根面条送入嘴里,刚出锅的面条带着浓浓热气,麦香味儿十足,入口筋道,香辣适宜,她扭头看着顾承安,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真的很好吃。”
“哎,我就说了吧,我以前那是没下过厨,现在随便琢磨琢磨也能煮好。”顾承安嘴角微翘,有些得意。
苏茵抿嘴偷笑,唯恐被他看见又立马压下唇角弧度,只闷头吃面。
顾承安百无聊赖,平日里最闲不住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就乖乖坐在一旁,看着旁边的姑娘小口吃着面条。
大半碗面条下肚,热意已经涌入四肢百骸,苏茵想起什么,端起桌上的搪瓷盅喝口水,轻声道,“我...他们走了,是不是你干的?”
像是有预感,苏茵直觉顾承安参与了这件事。
原本今天她还想着怎么打发了亲妈一家,他们明显是奔着算计自己而来,不会轻易离开,少说不得要劝说自己几回,如果再不讲理一些,怕不是会闹出大动静。
哪知道,一整天都没人来找自己,下班回家后,苏茵才得知自己亲妈一家三口已经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思来想去,再看着顾承安给自己煮的生日面条,苏茵直觉是顾承安干的。
“你真挺聪明。”顾承安大方承认,想到什么,又微微探身,“你不
会怪我把他们赶走吧?”
“不会。”苏茵放下筷子摇了摇头(),眼神放空(),虚虚盯着面前的一摞书,“走了也挺好的,我倒是宁愿没有这次十多年后的再见。”
顾承安耳边仿佛又回响起那两口子打的如意算盘,就差把算计苏茵写在脑门上了。
安慰的话哽在嗓子眼,心口又像是被人抓来揉去,发胀发疼,这种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安慰。
苏茵格外平静,淡淡开口,“小时候我盼过我爸回来,也盼过我妈回来,结果谁都没有再回来。十三岁的时候,家里因为下暴雨,屋子塌了一大块,我也盼着有个很大很坚实的家,结果最后还是爷爷和几个乡亲重新糊了墙,只是每回雨下大了容易漏雨,得在地上放个盆接着。后来我就不去盼了,和爷爷安安稳稳过日子,懂得知足常乐...只是没想到那天会突然再见到我妈。其实这些天,我连一句妈都没叫过...”
说到这里,苏茵转头看向顾承安,面带笑意,轻轻松松地接着道,“可是她好像也没有在意,我是太久了叫不出口,她估摸是不在乎。”
顾承安身子不自觉地绷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渐渐攥紧成拳,指腹轻捻,压抑着某种冲动。
“我上回也跟你提过,我再见到她,真的没有太激动或者高兴,也没有太多怨念,好像只是看到了一个曾经有些熟悉的陌生人。她的一切我都很陌生,现在她有了别的家庭,她时时刻刻关注的孩子不是我,是那个男孩儿...直到那天,她突然说起马上是我生日,想着要给我煮碗面条,我突然就...”
苏茵顿了顿,似乎是有些贪念那样的感觉,“突然就有些波动,原来她还记得这件事,好像我还能享受一次我妈给我的东西。”
“不过,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她过来是为了为什么?”苏茵自嘲地笑笑,“以为借着我能攀上...以后过上好日子。”
一股脑将心里的话倾诉,苏茵觉得好受多了,心中浊气渐消。
苏茵自顾自说完,又拿起筷子,将剩下几口面条吃完,待碗中只剩下一碗红汤,这才转头看向顾承安,“谢谢你。”
夜深人静,周遭静悄悄的,唯有这间屋子有轻柔的说话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