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那少年肯定也如方才对她一样,满不在乎甚至一脸不屑。
结果陆时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却发现他一脸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去。
不仅如此,连歪歪扭扭的站姿也悄无声息的变得笔直挺拔了。
曲正凡这份异样,全部归于陆时欢眼底。
她盯着他看了一阵,若有所思。
“老师,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秦鸢目不斜视地看着陆时欢。
陆时欢也回了神,笑吟吟看着她道:“帮我把练习册发下去吧。”
她桌上叠了两沓语文练习册,共计35本,重量可不轻。
陆时欢本打算让秦鸢回教室叫个男同学过来帮忙,结果站在旁边低着脑袋的曲正凡忽然抬起了头,十分主动的凑过来,抱起了稍厚重的那一沓练习册。
还规规矩矩跟陆时欢打了报告:“老师,我先帮秦鸢把练习册抱回教室,然后再过来可以吗?”
他的语气、态度、行为举止……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惊得陆时欢半晌才回过神来,抽了抽嘴角,应了一声:“去吧。”
两人离开后,陆时欢捧着水杯喝了口水,眯着眼深思了片刻,总算察觉到了什么。
像曲正凡这样校纪校规都束缚不了的学生,唯独在秦鸢面前表现得乖巧又服帖,这不是爱是什么?
十五六岁的年纪,春心萌动实属正常。
陆时欢也是从他们这个年纪过来的,相较于其他班资历深年长些的班主任,自然更能明白这个年龄阶段的学生们都在想些什么。
也更能体谅他们的叛逆心态。
只不过作为老师,作为高二13班的班主任,陆时欢并不支持学生们早恋。
但这些话她并没有向曲正凡挑明,只是旁敲侧击地告诉他,秦鸢学习成绩很好,秦鸢的家长对她寄予了厚重的期望,所以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学习上。
曲正凡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知道陆时欢话里的意思。
他讥笑了一声,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老师放心,我不会打扰好学生学习的。”
正如曲正凡说的那样,他虽然自己不学无术,小错不断,却从没在课堂上做些影响其他同学学习的事情。
他一直是独来独往的,在学校并没有朋友,也不爱与同学们交流。
单从这一点看,曲正凡就还没有坏到根上,是有救的。
陆时欢:“听你这意思,好像很瞧不上好学生似的。”
尤其是曲正凡刚才那句话,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屑和讥讽,听着怪刺耳的。
“不敢不敢,他们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我怎么敢瞧不上他们。”
依旧是讥讽的语气,听得陆时欢皱起了眉头:“曲正凡,你这么说,至你父母于何地?”
原本,陆时欢不想提他父母的事情,因为这无异于是在揭曲正凡的伤疤。
可曲正凡完全一副愤世嫉俗的态度,成功点燃了陆时欢心里的火。
她也不陪他耍嘴皮子功夫了,趁着曲正凡愣神之际,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理解你痛失双亲的难过,但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
“五年里你荒废学习,在学校虚度光阴,你以为你这是在作践谁啊?”
“你作践的是你自己,以及你父母负重前行用生命换来的岁月安好!”
“自己逃避现实,不肯奋发图强,反倒瞧不上那些刻苦上进的人,你哪儿来的底气讥讽别人啊?”
陆时欢是真被气着了,话说得多了些,语气也重了些,但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就想把曲正凡给骂醒。
显然,她的话对他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至少曲正凡看向她的眼眸里,有了情绪波动,“刻苦上进,发愤图强能让人好好活着吗?”
“我从来就不想做什么英雄的儿子,我只要我爸妈好好活着,我只想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有父母陪伴在身边!”
话说到最后,曲正凡几乎是用吼的。
分贝特别大,引得办公室里其他几位老师举目朝他和陆时欢看过来。
曲正凡的父母,是当之无愧的战士、英雄、国之栋梁。
就是这样好的人,年纪轻轻就双双牺牲了。
身为他们的儿子,曲正凡曾接受过无数人的安慰,听过无数人在他跟前歌颂他父母的功德。
可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责任什么大义,他只知道他没有爸爸妈妈了,他只知道像爸爸妈妈那样优秀的人,也是得不到老天爷的眷顾的。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努力学习呢?
为什么还要刻苦上进,去做一个在别人看来特别优秀的人?
后来的五年里,曲正凡便一蹶不振,彻底颓废了。
连家里人都觉得他是无可救药了,这个新来的班主任,莫不是脑子有包?
曲正凡讥讽地扯起唇角,视线从陆时欢身上移开了,压低了眼帘,以掩藏自己眼眶里的微红和水雾。
陆时欢被他的话震撼到了,心狠狠沉了沉,五味陈杂。
许久,她才走上前去,抬手摸了摸少年凌乱的短碎发,动作十分轻柔,声音也是。
“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