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时已经晚上九点半, 北京又下了一场雪,雪化在路上一半是雪水一半是冰泥, 北方少见的湿寒来袭, 连路上的车都少了一半。
一辆犀利的黑色奔驰在高速上疾驰而过,乌锐清坐在后排, 左手被顾卓立攥在手心, 垂眸听马可讲话。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了,乌庆泰强迫李然事件并不是您想象中那样简单干脆。事实上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在会展中心,后来他又以谈判赔偿的名义约李然出去实施第二次强迫以及后面的囚禁, 李然是经过和室友的商量才决定同意,所以三个室友都是知情人。”
马克顿了顿, 语气低沉些许,“只是三个室友也都是贫门学子, 不敢发声, 甚至不敢让人知道他们知情。这一次Pierres出事,乌庆泰察觉到什么, 派人去堵她们的嘴, 被我们察觉到顺便抢先了一步而已。”
乌锐清看着前面座椅的靠背沉默不语, 顾卓立问道:“所以, 有什么办法证明三个外人提供的是有效口供?”
马可:“血……”
“血缘。”一直沉默的乌锐清轻声说道,抬头看过来, 黑眸冷静而锋锐, “我这个人, 我,活着,就是他罪行最昭然的证据。”
马可喉口发紧,来接人的路上他想过数种乌锐清失控崩溃的可能,然而真到了此刻他才意识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这个年轻男人的失控,而是他近乎漠然的冷静。
马可低声道:“是的。李然女士是熊猫血,当年配合T大医学院的研究,三年里献了无数次……我……我托人去查,苍天开眼,血库里竟然留了微量冻存的抗凝全血样本。”
车厢里窒息般死寂了片刻,车子冲上路灯失修的高架,玻璃外一片漆黑。乌锐清猛然攥紧男人握着他的手,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只有那双手越攥越紧,衬衫袖子下透出劲瘦的手臂上爆起的青筋。黑发垂下去,完全遮住了眼睛侧面,然而那个身子却在僵硬中颤抖。
乌锐清在笑,从嗓子眼深处传出来的笑声,像是含着沙哑的咳,一声一声,在这寂静漆黑的雪夜里格外突兀。
马可默默咽了口吐沫把脸转回朝前,感觉自己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疯了,这个人疯了,他心想。
他顶着发麻的头皮把最后一件消息说完,“就在你们下飞机前五分钟,警方去乌家提了人。这些年乌庆泰结下的仇家太多了,我们把口子撕开,有的是人比我们更想借机对付他。”
乌锐清仿佛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他就只是笑,往日里那个温和轻柔的男人仿佛被什么附体一般,发出阵阵疯狂甚至阴森的笑声。他笑了好半天,那个声音忽然停止了,只是躯干仍然在震颤,他骤然松开攥着顾卓立的手,双手按在了脸上。
车子刚好下了高架,顾卓立突然出声道:“停车。”
外面的雨夹雪很恐怖,像是挟带着冰雹。马可正要说话,就听顾卓立又冷漠地吩咐道:“你们两个,下去,半小时后警察局外见。”
马可怀疑自己聋了,“哈?”
“滚。”男人语气低沉,眼睛深处仿佛有一丝狠厉一闪而过,马可心里一阵打突,二话不说打开车门就滚了。
漆黑的雪夜马路上,车子打着双闪停在路边,顾卓立的手刚才被攥得五根手指的关节像是都要碎了,伸张一下都痛得厉害。他不管不顾地抱住躯干震颤的人,低声道:“好了,好了。”
“我没事。”乌锐清的嗓子哑得像是含了一把碎玻璃渣,“终于等到今天,这些年的一切都没白费,值了。”
他话音落下半晌,身上的颤栗才渐渐消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命根里连根扯出,忽然间浑身一阵虚空。
顾卓立攥着他的手,语气低柔,“等过了今晚,乌家与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乌锐清手上的力道一紧,顾卓立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以后完完全全是我的,和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乌锐清顿了顿,黑眸有一瞬的失神,而后他目光落在两人合在一起的手上,轻声道:“嗯,完全是你的。”
“别的任何人,都与我没有关系。”
……
晚上十点半,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刑警中心。顾卓立提前打好了招呼,乌锐清很快就见到了在拘禁室的乌庆泰。
乌庆泰如常穿着贵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只鹰钩鼻比往日看着更加阴骘。突然被提出来他还以为是王雪霞来送日用品,却没想到出来见到的是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脸。
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就感到厌恶,和野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那股不屈的劲让他看了就浑身不畅快。
后来这孩子很温顺,大概是向他的财富低头,他也乐得养一个花瓶,以后给乌锋铺路。
直到不久前,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条狗,而是一条喂不熟的狼。
乌庆泰目光冰冷,“你来干什么?”
乌锐清没有说话,乌庆泰目光从几乎贴在乌锐清背后站着的顾卓立脸上冷冰冰地扫过,而后轻蔑一笑,“你了解过强/奸罪么,人不是我杀的,强/奸判得再重也没多重。更何况,我没有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