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打的是快准狠,深入敌国腹地,补给断绝,若金陵不惜一切代价,用血肉把这支卫国军队拖进泥沼的话,卫军早晚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梅雪衣托腮看着昏君。
他微眯着眼睛,目光深邃难测:“赵润如必须死。”
沈修竹疾疾把局势分析了一遍,他心急如焚,额头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晶亮的小汗珠。
“你说的这些,孤都知道。”卫今朝转了转黑玉扳指,垂眸哑声道,“可是孤说,她必须死。”
一字一顿。
“陛下!”沈修竹重重叩首,“三思啊陛下!家父若在此地,定也会以死相谏啊陛下!”
卫今朝用一根瘦长的手指点着额角,声线平平缓缓:“孤令定国公死守契殊边境,他若敢离开一步,孤便会取他人头——没他死谏的份。”
沈修竹:“……”
他忧心如焚,视线一转,落到了梅雪衣的身上。
她正在一脸无所谓地吃浆果。
“王后!劝劝陛下啊!”沈修竹咬牙道。
梅雪衣抬头,漫不经心:“沈世子说得很有道理,照理说,金陵小世姬的确不应该杀。可是陛下是因为她冒犯了我而降罪于她,我若说情,岂不是令陛下寒心?在我心中,没有什么能比陛下开心更重要。”
两个男人的目光微微错愕,都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卫今朝的唇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然后迅速抹平。
他点点头,动了动手指:“既然王后也为她说情……如此,便留个全尸。重喜,把鸠酒交给沈世子,由沈世子来送她上路。”
近侍重喜躬身上前,托盘上盛着一只精致的玉杯。
沈修竹长眸微张,难以置信地看向卫今朝。
昏君眸色幽邃,居高临下,凝视他的眼睛:“沈世子若执意死谏,便自饮了罢。”
嗓音低沉沙哑,气势沉沉,没有恶意没有怒气,只有对生杀予夺的淡漠。
沈修竹倒抽了一口凉气,探出微颤的指尖,触到玉杯时,仿佛被冰冷的杯壁灼到了手。
手指一弯,捏紧了杯。
牙关不自觉地咬紧。
很显然,哪怕他真的饮下这杯鸠酒,卫今朝还是会杀了金陵小世姬。这个昏君向来说一不二,在他兴建摘星台、朝暮宫的时候,沈修竹便亲眼见证了他是如何暴戾狠绝。
卫国之所以还未大乱,只是因为这昏君运气实在是太好。
为建高台而开山采石,竟连续挖出了好几处巨型的金玉富矿坑,有了这笔飞来横财,昏君非但可以放肆地大兴土木,还能轻徭减赋、修路搭桥引渠,如此一来,卫国百姓过得也比从前滋润了。
百姓的诉求很简单,只要能过上好日子,管你什么昏君暴君。
丰衣足食还能储下余粮,谁有那闲心去造反?哪个臣子想反昏君,底下的百姓第一个就不答应。
沈修竹无奈地捏紧了手中的鸠杯,终是泄了一口气。
罢罢罢,无论如何,也得给小世姬留个全尸。
他疲惫地起身,正要告退,忽有一名小将领匆匆而来,单膝沉重地跪击地面。
“禀陛下!金陵小世姬,不翼而飞!”
卫今朝与梅雪衣很有默契地望向沈修竹。
沈修竹面露无奈,急忙辩解:“不是臣,臣只有死谏之心,没有劫刑场的胆子。”
那可是诛族的大罪。
小将领继续禀道:“现场没有任何痕迹,无人员伤亡,亦无目击证人。人忽然便失踪了,属下百思不解。”
梅雪衣微微挑眉。
她倒是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稀奇。金丹以上的修士,再借助一些潜踪法宝,大可以在凡人军中来去自如。
连飞火剑都出现了,再出现一两个修士又有什么奇怪的。
她悠然望向昏君。
他微眯着眼睛,收敛了气势,看起来就像一方无波无浪的海。
“孤亲自去看看。”他缓缓起身,“沈世子,你随行。”
沈修竹垂首跟上。
快踏出门时,昏君偏过头,若无其事地道:“王后好生歇着。”
*
卫今朝又在梅雪衣沐浴的时候回到辇车中。
她非常警惕地缩到了花瓣下面,只露出眼睛和鼻子。
自上次鸳鸯戏水之后,他又有好一阵子没碰过她。想到他临走前那句淡淡的‘王后好生歇着’,梅雪衣不禁嘴角微抽,就怕他憋着劲,准备给她来个大的。
视线一转,果然见他手中拿着线装话本。
梅雪衣:“……”
如今,她一见到这话本,便会反射性地腰酸背痛腿抽筋。
“陛下!”她赶紧说起正事,“那金陵小世姬,究竟是怎么逃的?”
“不急。”卫今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先来听听这一段——王后离宫的故事。”
梅雪衣心中一跳,抬眸盯着他。
他没有靠近她,而是坐到了金丝软榻上,单手执着卷,慢吞吞地念了起来。
故事是这样的——
嘉武关大捷之后,金陵连攻三个月都以失败告终,秦姬无奈之下,派人来求和了。
卫今朝是明君,自然不会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