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岳的错愕不比池正业少。 李安和这人滑头是滑头, 也放得下脸皮,但很多时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像上次在大街上抱着他大腿祈求原谅一样, 做戏的成分更大,都是别有目的。 但今天这里并没有旁的人, 他无需演戏。 刘子岳放下书, 挑眉看着李安和:“李老板,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安和仍旧保持着跪姿,苦笑着说:“七公子, 小人这次去京城血本无归,全部的家底都折了出去,今后回去恐怕不知道以什么为生, 求求七公子拉小人一把吧, 小人以后一定用心为公子办事。” 话说得可真好听。 但李安和在刘子岳这里没什么信誉可言。 他抬头看着旁边凶狠瞪着李安和的池正业:“说说, 怎么回事。” 池正业很不爽李安和抢饭碗这种行为,借机说道:“公子,小人离开京城后, 这人就一直在背后跟着我们, 非要见您, 说什么您身份不简单。这次在京城……” 他把李安和被晋王府和秦贤双方坑得血本无归,好几万的货全赔了进去, 就拿回了几千两银子定金的事说了。当然, 最后还不忘再次提及李安和是如何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来见刘子岳。 有了他这提示, 刘子岳就明白了, 李安和应该是知道自己这回替山岳商行挡了枪。 知道被利用了, 还能跑到他面前跪下求一份差事, 刘子岳是真佩服李安和的能屈能伸。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子岳才对李安和防备得紧。这种城府深,做事大胆,连楚王都敢算计的家伙,谁知道会不会转头捅他一刀? 他干脆直接将话挑明了:“李老板,你就不怨我吗?” 李安和怎么会不怨呢? 刚猜出真相的时候,他心里连刘七也一块儿给恨上了,但冷静下来一想,这事他自己也有责任,当初是他主动找上刘七,死皮赖脸非要对方将货卖给他的,刘七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换了他也会这么做。 再对比晋王府和秦贤双方人马的手段,刘七的行事堪称温和。 而且李安和是个极为务实的人,事已至此,怨恨解决不了问题。他已经得罪了太子、晋王、楚王三派人马,在京城是没法呆了,江南又战乱,只能在南越窝着,而且他家里人还都在南越。 想要在南越过得好,那就不能跟刘七作对,否则若是将刘七一并得罪了,那这大景之大,恐再无他们家的容身之处。 所以思来想去,他才决定向刘子岳投诚,给自己谋份出路。 李安和对上刘子岳笑盈盈的眼神,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若是说谎,肯定骗不过面前这年轻人。从这次的事就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没有手段,只是以前不屑针对自己罢了。 李安和如实说:“怨过的……但这事说到底还是小人贪心,即便七公子不肯卖小人货,小人也会想方设法从其他地方拿货,去京城走这一趟的,最后的结局也不会跟现在有多大的差别。小人还要多谢七公子特意派池管事到京城帮小人,若非公子点明了小人的处境,小人恐怕还妄图要回那笔银子,继续留在京城,恐怕这辈子都没法回家了。真要算,那小人还欠公子一条命呢!” 真会说! 刘子岳抬头笑看了一眼池正业。 池正业听得牙酸,为了跟他抢夺差事,这李安和真是什么招数都想出来了,公子不会吃他这一套吧? 池正业很想给李安和上点眼药,但他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公子自有自己的判断,没问,这时候就轮不到他插嘴,李安和以为几句花言巧语就能哄得公子收下他?做什么美梦呢! 刘子岳终于缓缓开了口,但却没接李安和这番情真意切的剖析,反而问道:“你临走时坑了他们一把,还将楚王给牵扯进去了?” 李安和摸不清楚刘子岳是什么态度,中规中矩地说:“小人当时太生气了,就想着不能便宜了他们,正好听说楚王上次还害了池管事,小人就想着把他也拉进来,给咱们出口气。” 啧啧,明明是他想报仇,结果这会儿成了替池正业着想,还顺理成章把他变成了自己人。 刘子岳收了笑,斜看着李安和:“李老板真是有勇有谋,令人刮目相看啊!” 这话是夸他吗?能算计到三位皇子,李安和心里其实也是有些得意的,但他现在正在投诚,不好表现出来,正想谦虚两句,却听刘子岳又开了口。 “那我更不能收下你了。” 李安和脸上的得意变成了错愕,半晌,讷讷道:“七公子,这是为何?” 刘子岳直视着他的眼睛,一阵见血:“你太有主意了。李老板是不是很自豪于你将几个皇族玩弄于股掌之间,报了仇?但你有没有想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大景还没亡呢,你这么坑他们,他们能放过你吗?” 哪怕不在京城,刘子岳也能想到,这三方闹起来动静会有多大。 太子与晋王、楚王本来就不和,个个都恨不得抓住对方的把柄,置对方于死地。至于晋王与楚王,表面看起来还行,但实际上不过是有太子这个共同的敌人罢了,只要太子一倒下,他们这薄弱的联盟会立马土崩瓦解,反目成仇。 所以这事他们谁都不会让彼此的,一个弄不好就会闹到皇帝面前。 大过年的,闹这么一出,延平帝心里能不气?对几个儿子他能宽容,但对下面闹出这事的人能放过吗? 李安和作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更是逃不了。他回南越又如何?南越现在还在朝廷的统治下呢,也得服从朝廷的命令。 “不是,南越那么远,不会吧?”李安和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当初太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