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老爷子难得没出门,全天都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悠悠地看完报纸,还难得有闲情地接过佣人的工作,拿着浇水壶给冬天压根没开花的陶瓷花盆浇水,纪榕注意到,他眼睛偶尔还会朝铁门外探去。
有意无意几次后,纪榕疑惑了,“秦爷爷,你在等什么人吗?”
秦老爷子动作一顿,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没有。”
那你表情那么奇怪...纪榕心里嘟囔了句,想着秦老爷子经常神神叨叨地,也没多探究。
像秦老爷子这种京城里的大人物,隐秘的事情多了去,纪榕也不是每件都感兴趣的。
有秦老爷子在家,在纪榕的催促下,姜常清终于能安心去戏院‘上班’了,纪榕松了口气,她也不爱出去玩,就坐在软软的沙发上看电视。
不对,不是纪榕不爱玩,而是这附近住的大多有钱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培养,那些小孩目的性都太强了,纪榕和秦招出去,往往都是秦招更受欢迎,倒不是纪榕吃醋,刚开始,她还挺高兴的。
随着后来观察深入,纪榕渐渐地发现了问题:那些小朋友根本不想和秦招玩,但只要他们稍微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就会被自己父母叫回去管教。
就连这种玩耍的感觉和松花大队、和镇上截然不同,他们更喜欢炫耀:我爸爸从国营商店给我买了新玩具;我妈妈托人从国外给我带好吃的;我身上这裙子是专门定制的...
论起显摆,纪葎能给她的东西比别人还要多得多,不过纪榕不喜欢这些。
一次两次之后,即便有人到门口来敲门,她都找理由搪塞过去,人家慢慢也想明白了。
纪榕嘴里含着糖,两条小短腿从沙发上垂下去,一下下击打着柔软的沙发。
说起来,这些日子经常去戏班子也不是没好处的,至少从马瑛口中得知,因为付家独子出轨佣人之女的大八卦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反而把之前被传播出来秦老爷子间接害死弟弟的传闻给掩盖下去,她们的顾虑,都不用解决就没了。
纪榕当时别提多哭笑不得了,头回感谢这行事张扬高调的原书男女主,看戏的心更浓了。
爷孙俩各自乐滋滋的模样,
直到下午四点,秦招放学,秦老爷子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把手上的鸡毛掸子收起来,踱步走到沙发边坐下,又拿起那份他翻阅过的报纸,戴上眼镜似模似样地看。
纪榕莫名其妙瞥他一眼,这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佣人阿姨倒抽气还有惊呼的声音,纪榕小腿像装了风火轮,连忙跑出去,直接被秦招的‘惨样’吓得怔住。
好家伙,早上白白净净出门的秦招,回来时不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就连上衣都皱得像旧市场回收来的,身上脏兮兮地。
纪榕缓过神满脸焦急地走到秦招跟前,“秦招,跟谁打架了?”
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大山媳妇的折磨,秦招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可是连野猪都能设陷阱困住的人呢。
纪榕抓住秦招的手,将他全身翻来覆去检查,边等着他的答案。
而秦招却只是道:“没事。”
又来了,这副逞强故作没关系的模样,纪榕气得伸手拍了把他的手,听到闷哼声,撸起袖子才发现手臂上也是青红交加,纪榕更心疼了。
与此同时,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又听到纪榕喊声的秦老爷子摘下眼睛,走近屋门,隔远了看到亲孙子身上的伤痕,还有那闷哼声,心道:看不出来这臭小子演技还不错,挺像模像样的。
那藏在眼底的笑意随着他步伐的走近慢慢被收了起来,就像盛开的花瞬间时光逆流成了花骨朵,秦老爷子瞪大眼睛,厉声质问:“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了?谁欺负你?”
秦老爷子活了这大把岁数,伤口是真的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拐杖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走近两步,开口还要再说什么,就被秦招随之而来的眼神制止住了。
秦老爷子动作一僵,唇抿成直线,脸上瞬间乌云滚滚。
纪榕也赶忙追问:“是啊,秦招,你快说,谁欺负你了,你赶紧说。”
听到纪榕的话,秦招微低下脑袋,半晌后,才声音低哑道:“学校的人。”
接下来的话,都不用秦招多说,纪榕就自己脑补出来了,以前在城兴小学的时候,秦招就总是被落下的,不过那边小孩还算淳朴,除了肖岭外,别人做不出欺负秦招的事。
但北京城可不同,这里有无数个跟肖
岭那样娇生惯养长大任性的孩子,秦招本身是孤僻的,就算被人孤立嘲讽,他也不会特别跑回家说。
冲上脑门的镜头是秦招被人围起来嘲笑,纪榕几乎要气炸了,嘴巴撅得高高地眼睛十分灵动。
小拳头捏得像模像样,声音里透露着稚嫩的愤怒,“我要去教训他们!”
秦招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生怕被纪榕察觉,很快又被他掩盖过去了。
秦老爷子的主意,是让秦招伪装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模样博取纪榕的同情,谁都知道,纪榕这姑娘年纪小,实际上却是护犊子的,肯定不能看秦招被人伤害了去,到时候秦老爷子再推波助澜几句,幼儿园的事就定下来了。